在找什么。
沈遇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找什么。
他抬起眼睛,看向了对面的人,太像了。
怎么可以——这么像。
几百年了,沈遇以为自己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可这会儿他却觉得自己鼻眼发涩。
她像顾茴吗?沈遇不觉摇了摇头,她不是像后来的剑修师妹顾茴,她像——那个远远冲他走来的小公主顾茴。他的小公主就是那么望着他,眼中都是光,问他,“你怎么笑得那么好看”,明明知道他在等谁,偏偏问他:“这不是你上值的路,你在——等谁呢”。那个“在”被她空灵的嗓音拉得格外悠远,挑动着人的心尖。
他捡到了她荡秋千时落下的翠色耳坠,他该还她的,可是一瞬间的迟疑,让他错过了还她的机会,让他只能攥紧掌心,生怕被人发现。后来一天,他时时揣在身上的耳坠不见了,把他着急坏了,不敢白日来寻,只敢在无人时借着星光来寻,京城公子沈遇单膝跪地一寸寸搜寻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他顾不上。
就在那时,他听到耳边有人问:
“沈大人,”
“在找什么?”
清甜的薜荔气息扑在他耳边,让人前清冷淡漠的沈大人整个僵住,缓缓回头,对上了星光下小公主俯身看过来的脸,离他那样近。
近到让他哑口无言,让他心跳骤停。
在这个同样繁星满天的夜,这句“在找什么”,沈遇突然惊恐的发现,他以为他早已忘记的一切,是那样鲜活地扎根在他的心里。他甚至都忘了之后的几百年,是如何走过的,可是关于公主顾茴的每一点记忆都鲜活地存在他的心中。
每一点。
好一会儿,重新压下一切情绪的沈遇才恢复了他一贯冷然的声音:“你怎会那套剑法?”他这样问的时候,才发现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并不关心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的桃夭剑法,他最关心的问题,永远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那个他那样爱着的小公主,到底哪里去了。
他曾经想要问已经成为他师妹的顾茴,可是顾茴就是他的公主啊。他牵着她的手来到青山宗,他亲自教她如何握剑,他看着她舞出那套惊艳所有人的桃夭剑。
他怎么能问她,他的小公主呢。
她为什么,再也不那样对他笑了。
她为什么,再也不赞他笑起来好看了。
滔滔的时光,带走了一切。
只剩下眼前同四百年前一样的星空,可他早已不在大楚,早已不是那个一生只要诗酒茶的京都公子,那只翠色的耳环,到底被他弄丢了。
他只剩下——长生。
白衣道君沈遇,在这一刻仰望星空,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前面,是属于修道的漫长时空。
而他曾经小心翼翼牵着的那个人,却在时空中消失了。
沈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对面的人,这次他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漠:
“剑法,哪里来的?”
对方歪头迟疑的样子,依然让他那颗默然的心一颤,他的神色却更冷。
“师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梦里学来的,梦里一个用剑的神仙姐姐教我的。”顾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可真是一个好看的姐姐,长得真美!就是——看起来,有点冷,在她面前,我都不敢多说话。”
她瞧着沈遇,看到他的脸色慢慢白了,比那个有秋千夜晚的星光还白。
她继续:“她说,她无人可托,唯有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