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毅然决然的抉择,还能再做一次吗?
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呼吸凝重:“你……”声音被风吹散,抖抖索索的飘零在夜空,找寻不到一丝暖意,“你……还用得着我吗?”我慢慢的退后,一点点的把手从他的掌心抽离,“我对你而言,已经没用了……”
手上一痛,竟是他突然加重了力道,牢牢的箍住了我的手指。手指连心,那样尖锐的痛,竟像是穿透了一切直钻进我的心里。
“如果我说……不想放手呢?”
我撇开头,心扑腾扑腾的跳着,憋屈的感觉填满了整个心房,酸涨得像要炸裂开:“秀儿,我不和你绕圈子,斗心思。我把心里话坦白告诉你,你当这皇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你为帝一日,便不可能再容许外戚掌势。想我阴氏一族,显赫新野,即便为人处事再如何低调,也总是一门望族。我若回宫,日后族人恩赏,封侯拜将,百官口舌,万民所指,是非难断……亲情之外,尚存君臣之义,昔日有吕、霍之乱,以史为镜,你断不可能心无芥蒂,日后若有一步行差踏错,便会惹来杀身之祸,与其如此,不如现在便放开……我不愿我兄弟日后成为刘扬第二……”
手上被一股劲道一扯,我不由自主的跌向他,近距离的接触到他,发现他脸色煞白,两眼瞪得溜圆:“你便是这般看我的?”
“你若是平民,那便只是温尔雅的刘叔……但你现在是汉帝,这与你是何等样人完全无关。帝王心术……自古皆是如此,你若想坐稳那个位置,自然得有所觉悟。”
他笑,笑得悲怆,笑得凄凉,笑得我不忍再看:“所以……你舍弃了我,是吗?”
“你喜欢我与人使计斗狠么?你想要我变成怎样的人呢?一旦入宫,如果不懂得保护自己,便只能给你添麻烦,甚至……如果你顾全不到我,有可能……但若是整天与人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你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变成第二个吕雉,然后惯性使然,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你?即便如此,也无所谓吗?即便变成那样,你也仍要我留在你身边吗?”
“能对我讲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便说明你还是阴丽华。我不敢信誓旦旦的承诺些什么,也没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当个好皇帝,但是……我希望能结束战乱,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希望给予一日三餐,希望他们能得一家团聚……这样的愿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累人,但再苦再累,只要我不放弃,便终有实现的一日。”他握紧我的手,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因为……你是我的全部动力。”
风越来越大,刮得人像是要飞起来般,我扯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明明是夏日,我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双腿膝盖又酸又麻,差点连站都站不住了:“要下雨了。”我皱着眉嘟哝,“我走不了路了。”
身上一轻,我被他拦腰打横抱起:“先找地方避雨。”
***
躲进这处凹洞前,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已经将我俩给淋成了落汤鸡,进洞的时候只是觉得松了口气,然后刘秀抱我找了处干燥的地方暂时先坐了起来,我揉着麻木的小腿,感觉膝盖又疼又痒,恨不能拿把刀斫了去。
侥幸的是洞里的一处角落居然存有干草和枯枝,刘秀生了火,回头见我满脸痛苦的模样,慌得变了脸色:“不是说腿伤无碍了吗?”
我咝咝吸气:“碰上阴天下雨就不行了。”
他默想了片刻,把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外衣湿了,他随手脱了扔地上,然后把内里的小衣也扒拉下来,赤裸裸的露出精壮的胸背。
我只瞄了两眼,心跳便开始紊乱了。他倒没什么异样,专心的将内衣裹住了我的腿:“衣裳湿了,要不要脱下来烤干?”
舔了舔干涩的唇,我赧颜:“好。”慢吞吞的把外衣剥到一半,突然记起自己为了方便行军打仗,贴身用丈尺长的绢布素胸勒腰,加上这一层布料后,又怕穿衣多了闷热,便没再穿亵衣。
我紧了紧衣襟,有些为难。
“怎么了?”
我咬唇,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了,犯不着为了脱件外衣跟他多矫情什么,只是……有些东西却仍是让我心存芥蒂。
思量良久,我终于憋着气问:“你怕不怕我?”
他露出一抹困惑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慢慢卸去衣衫,然后转身背向他,三下五除二的将束胸的罗绢也扯散了。
满头青丝盘了男儿发髻,我裸着背,闭上眼睛:“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身后再无声响。
沉默许久之后,有双温暖的手抚上后背,我打了个冷颤,险些哭了出来。
“怎么搞成这样?”
我屏息:“自己弄的,是不是觉得我挺心狠的?”
背上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却因为当时经常被我故意弄裂疮疤,结果伤口反复受创,最终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丑陋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