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水推舟,由着他胡乱臆断:“巨伯君真是多虑了,陛下向来宽仁谨厚,天下皆知。”
刘祉颔首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刘恭突然问道:“贵上已下诏敕封圣公为淮阳王,并言明吏民若有戕害,罪同大逆,若有护送陛下至洛阳者,封列侯,此事可当真?”
这话倒把我问住了,我并非真是刘秀派往高陵来劝降的说客,自然也说不上来刘秀对刘玄的处理态度是什么。
“自然是真。”不等我回答,刘祉已抢先向他做出保证,“陛下的人品,我敢拿项上人头作赌,向来言出必行。”
诏封刘玄为淮阳王,若有戕害者罪同大逆不道,护送者封列侯!好大的一个诱饵,一个形同仇人的刘玄,值得用这么大的诱饵吊他吗?
心上骤然一阵颤栗,恍然明白这其缘故究竟所为何来,一时之间,热泪险些克制不住的溢出眼眶。
“夫人。”刘恭带着一丝试探的口吻缓缓启口,“贵上确可保圣公无恙否?”
我愣住,他的疑惑不同于他人,我竟无法不假思索的拿话敷衍他。于是不禁深深思索,如果刘玄当真向刘秀投降,不说刘秀如何待他,我可会就此轻易原谅和饶恕他?
从个人立场出发,我实在没道理放过刘玄,可是此刻面对刘恭的疑虑,我的回答却不能仅仅代表我个人,我无法用我主观的意识去回答这个政治问题。
“这是自然。”终于,我舒了口气,冷静的给予肯定答复,“君无戏言!”
刘恭得到我的回答后,仿佛放下了心头大石,表情轻松了许多,笑道:“既如此,恭这便动身回长安。”
我讶异道:“怎么?难道你不是为你弟弟来劝降圣公的么?”
“欲降圣公的乃是赤眉,如何是我弟盆子?”他温婉一笑,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缕通透明晰后的无奈,“方才与夫人一席话,亦知夫人乃是豁达明智之人,君子不相欺,夫人以为赤眉所立建世汉朝比之绿林所立更始汉朝如何?治国非同儿戏,并非只是将一个头戴冕冠,身披冕服的皇帝抬上龙舆,便可称之谓‘国’。若无治国之远见卓识、雄才大略,则得国亦能失国,得失只在弹指瞬间。”
他在说这话时双眸熠熠生辉,耀眼得像是闪烁的星辰。不得不承认,我被他坦诚的勇气所感动,能领悟到这一点的人不多,站在他的立场能把这番领悟开诚布公讲出来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何为名士风流,胸襟坦荡,我今天算是真的大开眼界。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年多来我与刘玄相处日久,每日所思,无不是尔虞我诈、阴谋算计,那颗赤诚之心早不知被我遗忘到哪个角落,这时面对刘恭,不由得重新勾起我心豪迈侠气,笑允:“公子请放心,我主今日既能厚待圣公,他日定当亦能厚待他人。”
刘恭眸光一亮,他自然明白我所说的“他人”指谁,我俩彼此心照不宣。
“告辞。”
“后会有期。”
刘祉虽是陪同刘恭一起来的,却不见得非得一起回去,我正打算游说刘祉助我逃出高陵,突然严本闯了进来,险些撞上正往外走的刘恭。
“侍大人这是要往哪去?”
“回长安。”刘恭淡定而答。
严本闻言,急忙拦住他:“陛下……咳,圣公方才有言,愿随大人前往长安归降。”
在场的人一齐愣住,刘恭非但不喜,反而瞬间面色大变:“圣公为何决意如此?”
严本没有回答,侧身让开道。
门外,面上尤带瘀青的刘玄唇角噙着一抹诡谲的笑意,走到众人面前,双手高举——右手掌心托着一只一尺见方的锦盒,左手擎着一把古朴斑驳的长剑。
刘祉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斩蛇剑……”
如果那把古剑真是汉高祖刘邦当年传下的斩蛇剑,那么锦盒内盛装的定然就是天子象征——传国玉玺。
“我绝不会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刘秀。”刘玄望着我,唇角的笑容阴冷而残酷。
我昂首,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他不需要这些也能当个好皇帝!而你,即使捧着这些所谓的宝贝夜不离身,最后也逃不脱亡国的下场!”
旁观者无法理解表面看起来温柔贤德的刘秀夫人,为什么非得和一个懦弱无能的亡国之君,跟斗鸡似的掐着对干。我和刘玄之间的恩怨,只有我们两个心里最清楚。
第七章 三汉鼎立龙斗野 释怨
刘玄不愿向刘秀投降,决定向长安的建世帝刘盆子请降,刘恭心里虽对他的决定不怎么赞同,但是以他的立场与身份却也只能缄默。
于是,赤眉军又派了个叫谢禄的人来高陵接应,刘玄又摆出一副懦弱无能的白痴样,在谢禄面前装疯卖傻到我见欲吐。谢禄为此对刘玄愈发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