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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第1页)

宫里似乎一下就冷清下来,子女们一个个成家立室,让我有种雏鸟离巢的失落。这种很明显的失落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夏天也始终没能摆脱。我相信刘秀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做父亲的毕竟不如做母亲的那样,总把孩子看得很重。

我突然感到无聊起来,每日里捧着竹帛,却时常走神。

红夫许了韩光,我的本意是要再留她四五年,毕竟她才十四岁,可是这孩子自从两个姐姐出嫁后,竟吵闹着也要马上嫁出去。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而言,也确实具备了成家的条件,何况红夫向来早熟,生得亭亭玉立,生理发育一点也不输给她的姐姐们。刘秀是个很开明的父亲,一向依从女儿,更何况在他眼里,十四岁嫁人并不算什么大事。

我最终拗不过女儿的哭闹恳求,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一句“母后偏心!”比任何实际行动都具备杀伤力,于是,婚期定在了今年秋天。

五月初七,大司徒蔡茂去世,刘秀心里本属意让朱祜接这个位置,没想到还没等提到台面上,朱祜病危,拖了一个多月病情越来越沉重,最终撒手人寰。

八月份,大司徒之位尚未决定谁来接替,大司空杜林又逝去。

老的一代正在不断离开,新的一代逐步取代上一代。我忽然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但对于前浪死在沙滩上的理解,诙谐之余不免又生出一种冷冽的悲凉。

月底馆陶公主刘红夫出嫁,婚礼办得甚为隆重,我和刘秀两个没有因为一年内连办三场婚礼而轻忽了这个三女儿,一切礼仪排场均按照前两场婚礼置办。红夫甚为欢喜,我却在婚礼上再次情不自禁的流了眼泪,说起来这孩子也许把嫁为人妇当成是脱离父母管束的一个台阶,出嫁那天黄昏,她兴高采烈的踏上油画軿车扬长而去,居然连句分别的宽心话都没有留下一句,真是有点没心没肺。

婚礼上照例有许多夫人内眷入宫帮忙,我也因此再次见到阴识、阴兴、阴就等一些娘家兄弟。只是这一次阴兴给我的印象太过震撼,我万万没有料到短短半载时光,他竟变得如此消瘦,宽大的曲裾深衣束腰裹在身上,仍是显得有些宽松。容颜不止憔悴,而且苍老,明明才三十九岁,看上去感觉却好似一个小老头,背脊佝偻,一只手握拳拢在唇边,借此掩饰寒暄招呼时的咳嗽失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让大长秋召来阴兴妻子询问,但阴夫人见了我言谈举止总是分外拘谨,家常的话倒问出了些,不过都是报喜不报忧,实在探不到我真正想听的,于是只得让纱南另外找了琥珀来见我。

一见之下,发觉琥珀也瘦了许多,见到我时她按礼给我磕头,末了却伏在地上直接哭了起来。原来阴兴病了快一年了,起先只是偶得风寒,药也吃了好多,却仍是时常感到心悸无力。最近半年病情加重,恶心反胃,吃什么吐什么,折磨得渐渐没了人形。

她边哭边说,我越听越心惊。

阴兴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隐瞒病情,其实这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意思,阴识、阴就等人也都没在我跟前提过只字片语。如此过了这么久,若不是阴兴病得脱了人形,只怕我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若按我以往的性子,自然恨不能即刻跳起来冲到前殿去,把阴兴从人堆里揪出来痛斥一顿。但我终究已非当年的无知少女,婚礼结束后,我和刘秀商议,最终由刘秀出面敕令太医令属下太医们前往阴兴府邸瞧病。

既然他的心意是不想让我担心,我若出面,反而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于是仍是假装不知情,暗却让琥珀和纱南彼此保持联络,互通消息。

如此过了一个月,刘秀在朝上任命了陈留郡玉况为大司徒,又对我说,阴兴的病情大有起色,他准备将大司空一职留给阴兴担任。

听到这么说,我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十月初二一大早,我才起床梳洗,大长秋便进门禀报:“侍阴兴媵妾柯氏在宫外求见!”

我先是一愣,还没开始生出什么想法头皮上便是猛地一阵剧痛,纱南慌得丢开梳篦,道了声:“奴婢失手……”

我更感到莫名其妙,狐疑的瞥了眼面色发白的纱南,答复大长秋:“领柯氏进来!”

大长秋立即着人安排西宫配殿作为接见室,小半个时辰后,琥珀跄跄踉踉的走了进来,进门时她脚步虚浮,我注意到她的一双眼又红又肿,像是才哭过的,走到我跟前果然结结巴巴的却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夫君命贱妾……请皇后娘娘凤驾……”

我不禁失笑道:“怎么就被君陵识破了呢?不过你也算不简单了,能瞒他一个月……”

琥珀期期艾艾,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继续笑道:“他骂完了你,难不成还要把我找去再说一通么?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我不去,你让他想秋后算账只管自己进宫来见我。”

琥珀脸刷地白了,就连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站在室央,无助的望着我。

纱南插嘴,很小声的喊了声:“娘娘!”喊完却又欲言又止,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正觉得奇怪,廊上黄门高喊:“皇帝驾到——”唬得琥珀腿一软,竟扑通跪倒在地。

我愈发觉得琥珀今天的表现异常怪异,思忖间刘秀已从外面走进来,素来温柔的脸上却有了一丝沉静的神色,见到琥珀的一瞬间,他面上闪过一丝了然。

“丽华,你且去!朕令门侯替你守着东门,你不用急着按时回来……”

刘秀的话渐渐让我收了笑意,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琥珀身上,又从琥珀移到了纱南,每个人的神情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事到如今,我即使再木钝也能觉察到一二分不对劲出来。

“君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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