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更红了,一片片浸染着天地。霞光同样洒落在顾况单薄的身体上,赵继愈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仿佛披了一件血衣。
他蓦然间回首天际,只看见一片血红。
对比民间,朝廷的反映可谓强烈无比,更甚于当初幽州兵败。
李陵突然进兵,固然让幽州措手不及,打乱了步调。然而最受冲击的,当然是关中无疑。吴王出乎意料的进兵让太子李志目瞪口呆,等他作出反应的时候,襄阳已然易手了。
襄阳沦陷,对关中是个沉重打击。丢了这座军事重镇,便意味失去了关中的一个南方屏障,吴王从此进可攻,退可守。单凭终南山脉,毕竟不能全然挡住对方的进军路线。
早朝之上,太子李志的脸色阴沉似铁,太极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其实,他们心中也在七上八下,人人自危呢。
“众卿有何良策?”李志手扶着金碧辉煌的御座,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心中充满了对李陵的愤恨和迷惑,只想着如何把这最小的弟弟抓到面前,碎尸万段。
“殿下,”尚书左仆射赵梦阳上前两步,出班回奏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自乱阵脚。想那襄阳距长安尚有秦岭天险阻隔,何言威胁之说?叛军即便一时得势,终不成气候,待我天兵一到,自然化为乌有。”
赵梦阳这话虽说是解心宽、拍马*的用意,却也未必全无道理。可惜李志此刻正在气头上,听他说的轻描淡写,竟疑是讽刺之言,不由拍案怒道:“不急?难道等他过了终南山再急不成!”
“这……臣该死!”赵梦阳满面惭色,低头退回班内。周遭和他不合之人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他们也知道,赵梦阳乃实打实的太子党,此刻都被驳斥。以自己的身份,还是闭口为妙,谨防祸从口出。
“房相,您怎么看?”李志把目光投向了房玄龄,想看看此时这位朝中重臣到底是什么章程。
“殿下,臣以为,赵仆射所言有理,此事当从长计议。”房玄龄声音沉稳,并不见有什么波动。
对房玄龄的回答,李志相当不满。对方并没给自己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大军压境,又怎么从长计议?可对房玄龄,他并不敢任意斥责,只得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见房玄龄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便更不敢发言。一时间,太极殿里像死水般沉默。
“殿下!”一人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出班道:“吴王叛军实乃强弩之末,并不足虑。”
李志闻言,冷森森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然而看到此人,他不由一愣,强自把心头的不快压了下去。
说话人正是新败于幽州的老将军薛万彻。对于此人,李志虽腹诽颇多,却不也不愿当面得罪。当今关中,就属这员老将在军中威望最高。尽管这次攻幽州损兵折将,令李志极为不满,却也不得不在表面上温言安抚,并未降罪。
于是太子李志强笑一声,道:“老将军有何良策,但请讲出来。”
“殿下。襄阳虽失,却事出有因。一来是毫无防备,二来兵力也稍显不足。而今吴王精兵尽出,后方必定空虚。我等只需绕过吴军主力,直下江南,取围魏救赵之策,吴王定会回军自救,则兵祸可解。”
薛万彻的一番话十分中肯,切中了关键,听得李志频频点头。不过听到薛万彻有调兵的意思,不由问道:“薛将军的意思,要从关中出兵了?”
“不错!”
“这……”李志犹豫了一下,道:“若发兵符,调山南,岭南,淮南之兵攻之,可否?”
“殿下!”薛万彻皱了皱眉,道:“山南之兵正屯于襄阳城外以御叛军,无可调!淮南于扬州一带,已属吴王所控,可动之兵不多。至于从岭南和江南南部出兵,倒是个极好的主意。只是地处偏远,难以掌握。”
所谓难以掌握,那是说的客气。实际岭南一带地形复杂,各族混居,早有不服王化的迹象,皆因大唐强势,才隐而不发。如今此等情形,谁知那边存了什么主意?万一对朝廷的命令置之不理,岂不耽误了战事?
见太子沉吟不语,薛万彻又道:“若不动关中之兵,也有一法。将吴王反叛一事昭告天下,令各路人马起兵勤王……”
他还没说完,已然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其中便有太子。本来么,单一个李陵根本不会让他如此头痛。就算对方有十万大军,可关中卫戍的部队便有十五万之多,怎也不会怕了他。他真正担心的,是老二和老三,万一他们趁此机会混水摸鱼,则关中危矣!
薛万彻的策略本身没错,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军人,还没有想到那么长远。
不过,李志的话才脱口而出,便觉有些失态,忙掩饰地咳了一声,道:“薛将军果然是久经沙场,想得毕竟周全。不过李陵之事,事关国体,还须照房相所言,从长计议的好。”
“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