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况心中酸楚,不由淡然笑道:“这便算英雄吗?”
莫无忧举的这些例子,的确不是什么英雄的素质,却是李沐风最吸引她的地方。她本非就爱上了李沐风,那不过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朦胧幻想。莫无忧自小被爷爷带大,李沐风是她深入接触的第一个年轻男子,潜移默化的,也就养成了以李沐风为标准的习惯。
顾况尤是莽撞少年,却怎会明白这些?听到莫无忧的话,心里早就一片冰凉,又泛起无限酸楚。
莫无忧听他似在晒笑,更觉委屈,眼中隐隐有了泪光。“我枉把你当作朋友,给你说了心里话,你却来笑我!你……我大哥若不算英雄,你便算得吗?”
“是了,我自然算不得。”顾况心头空茫,一切思绪突然轻飘飘的没有了着落。他似乎在看着莫无忧,眼神却聚焦在朦胧的虚空。
“你别哭。”顾况深吸了口气,掏出了一块帕子。“我朝你赔不是了。”
莫无忧接过帕子,怔怔的看着他道:“你……你怎么了?”
顾况愣了片刻,道:“我没什么。想必……想必我该走了。”
“你……”莫无忧见他神不守舍,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忙道:“其实……我没怪你,我只是一时生气的。”
“没事儿,我下次还来呢……”顾况再次深吸了口气,把那青涩果实的味道深深压到了心底。
“无忧!”临出门,他转过头来,突然说道:“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了,从今天起,我要做你心中的大英雄!”
顾况回到前厅的时候,顾少卿和李沐风的谈话刚刚告一段落。两人看出顾况面色不对,不过谁也没问。
顾况上前一步,沉声道:“燕王,学生有个请求,此次出征契丹,顾况愿去军前效力!”
李沐风还没说什么,顾少卿却是一愣,皱眉道:“此话当真?”
顾况顿了顿,低头道:“自是当真的。”
顾少卿盯了他片刻,笑道:“你可是受什么言语的挤兑了?我问你,若让你弯弓跨马,射杀敌酋,你下得去手?”
顾况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下手便是!”
顾少卿笑着看了李沐风一眼,不再说话。李沐风摇摇头道:“看他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上得了战场?”
顾少卿轻轻一笑,道:“少卿倒有个想法,适才咱们谈及使者之事,倒还差个人选。”
李沐风闻言,又把顾况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顾况,你功夫怎么样?我听无忧说,你武艺好的很。”
顾况一愣,一丝喜色爬上眉梢,道:“公主那是抬爱。不过学生的师傅乃是燕北战神薛将军,倒不敢给师父丢脸。”
李沐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我看你下盘还算轻盈,薛礼教徒弟倒是懂得因材施教。”
顾况面色一红,知道燕王这话是说自己根基不稳,当下低了头不再说话。
“这样吧。”李沐风道:“本定了钱义出使契丹耶律部,他也是个年轻人,只大你几岁,却干练的很。你便权作保镖,跟他去历练历练,如何?”
顾况吸了口气,深施一礼道:“顾况多谢燕王!”
春,王出燕山,劳军于野。
李沐风由卫队持护,出得渝关,入草原劳军。才入草原,登时天高地阔,举目望去,只见得夕阳斜落,彩云流荡,碧草接天,漫无尽头,端的令人心旷神怡。
李沐风挥鞭指向前方,感慨道:“当年出长安,南下平乱,却也没见得如此景致!”
顾少卿纵马跟上,一边笑道:“白鹿原怎比得塞外风光的开阔?再后来去松州,更是山峦起伏,见不到平原了。”
林凡在一旁笑道:“顾先生,你的骑术比昔日好得多了,想必是私下苦练过了?”
“这是自然。骑术不好,大大的吃亏。”顾少卿笑道:“若乘胜追击,我抢不得前也就罢了。若抱头鼠窜,骑术不佳岂不呜呼哀哉?”
李沐风回头笑道:“少卿休作这等谶语,你一说完,我便觉这前路忐忑了。”
顾少卿刚要答话,突听远方隐隐有声音传来,沉郁低浑,仿佛有闷雷自天边滚滚而至。他抬头一看,犹是夕阳无限,哪有半点的黑云?
只片刻间,大地震颤起来,隆隆的低鸣在地面上回荡,寸许高的青草好似鼓面上的皮毛,狂乱地跳动着。渐渐的,令一种声音自低沉分离出来,愈加高亢清脆,也愈加散乱狂暴,好似全世界的大雨一时间在方寸的天地里倾泻。
“马蹄声!”有侍卫叫了起来,“前面定然有支骑兵!”
顾少卿呆了呆,苦笑道:“莫非真的一语成谶了?”
李沐风凝神观瞧,突然挥手止住了队伍。一缕微笑在唇边凝结,他高声道:“能在这里驰骋的,除了我幽州的铁骑,还能有别人不成!”
众人再看去,一杆大旗突然从地平线上挑起,正将落日劈成了两半。流荡的光彩映照在上面,仿佛燃着熊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