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过她对这种关心取舍的机会。
她并不清楚,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陈京说给自己听的。正厅中,陈京低声自语道:“赵家想抽身事外?哼,我岂能让他算盘打得如此容易!”
不过赵家不敢娶,陈家也无法强嫁。事情暂时是这样拖上了,这正是李沐风要的结果。他本来也就是想拖延陈寒衣出嫁的时间罢了,并没有想过要马上赢得美人归。
虽然利用燕王的势力,又有太子默许,就算现在把陈寒衣娶过府来,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可感情不是靠强权就可以获得的,自己用了这许多不光彩的手段,现在陈寒衣一定对自己
有了很深的误会,切不可再轻举妄动。反正现在已经争取到了时间,或许是自己有条不紊的追求佳人的时候了。
李沐风不喜欢动用贵族的特权,那和他的理念毫不相符。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权力确实让人迷醉。尽管他一直小心翼翼,不让自己陷于权力的欲望中。可他也能隐约的感受到,就
算再怎么警醒,这十几年的宫廷生活,权力的甘美有如罂粟的甜香,也已经渐渐渗入了他的灵魂吧?
现在为了陈寒衣,他毫不犹豫的启用了权力之剑。那么以后,会不会依旧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让他无法停手呢?要是这样,过了十年或者二十年后,自己动用权利的尺度或许会越
来越宽了吧。如果他掌握了这天下至高的权柄,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权力教给人民吗?这个名叫“权柄”的毒品,可不是轻易能够戒掉的。
李沐风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但他相信,凭着自己领先上千年的思想,一定能够跳出这个局限。他把目光放得很远,但没有清楚的意识到,他踌躇满志的想要改变未来的时候,这
个在他看来污浊不堪的“现在”也在企图改变他。或许,谁胜谁败只有时间才能评价——到底是英雄创造着历史,还是历史造就着英雄。
四皇子自认的漏算无遗在李沐风身上没有应验,长安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生变化。应该说,他的计算并没有完全失策。在不久之后,局势确实因为陈寒衣这个清冷的女子发生
了骤变。但至少现在,凭借李沐风优秀的政治手腕,表面上一切依旧像厚重的冰层般凝滞着,只有些许暗流在冰面下默默涌动,等待着破冰而出的机会。
春天的脚步并不会因为人间的时局而迟疑。三月的长安虽不像江南般春风绵绵,桃红柳翠,却也露出了点点新绿。杏花此刻尚未开放,不过人们已经开始联想那或白或粉的娇羞姿
态了。杏花在长安有着特别的含义和地位,于长安走马观杏花,是进士及第后最为风光的时刻之一。今年正值登龙之年,各地考生陆陆续续齐聚京师,以求圆观花之宿愿。
长安各家客栈的生意一时间极为红火,位于皇城一侧崇仁坊的几家客栈更是早已挂出客满的牌子。也难怪,且不说华贵舒适,光凭这地理的优势也让它们占尽了风光。崇仁坊西街
直对皇城景风门,与尚书省选院相隔不远,不论是考试还是看榜都极为方便。南临东市,更是灯火不绝,热闹非凡,全无气闷苦闭之忧。
长安馆乃是崇仁坊几大客栈里最为知名的一家。纵长安唯一馆,从名字就能看得出主人的骄傲。长安馆也确实名副其实,占地颇大,除了主楼外,另有清幽独院,汤屋食馆,车马
棚舍等,可谓一应俱全,实在让人难以挑出不满之处。
长安馆二楼,顾承恩推开雅间的雕花木棂,向外看了看,回头道:“此间好是好,不过未免太过铺张了,再说,长安别的客栈也不见得差,怎么这里如此之贵?”
他身后的顾少卿看着这位淳厚老成的族兄,略显峭拔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玩世的微笑,道:“这地方另有妙处,怕是哥哥不得而知。”
“哦?”顾承恩确实有些好奇,不禁问道:“少卿说来听听。”
顾少卿一笑,道:“出了这崇仁坊,南边就是平康里。这两地相隔一街,那平康里可是秦楼楚馆之所在,住在这里的许多考生,岂是全然为了考试便利。”
顾承恩连连摇头,叹道:“这种事情,提也不要提……真是世风日下呀。”忽然好似有所领悟,狐疑道:“此间之事少卿为何如此清楚?”
顾少卿哈哈一笑,道:“我前几年游学长安,你道每天只是吟诗习字吗?”
顾承恩摇摇头,他年近三十,持重老成,自然对这个族弟放荡不羁的作风极不赞同,正色道:“少卿,此非圣人之道!”
顾少卿毫不在意,傲然一笑道:“圣人之道大多迂腐。想谢安闲暇携妓东山门,危时谈笑安黎元,何等潇洒恣意,也不妨成就千古功业!”
顾承恩向来说他不过,此刻虽不赞同,却依旧找不出言语反驳,只得默然不语,不再答话。
顾少卿见他略有不快,笑着拉他道:“哥哥生哪门子闷气,不如和兄弟下楼喝酒。”
顾承恩强他不过,只好相随下楼。
长安馆楼下并非食舍,没有主食,单只供应美酒小菜以及茶点,以作聚饮之所。两人下楼一看,十几张桌子均已坐满,正发愁间,忽见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还算清净,只有一人在
自斟自饮。顾少卿为人洒脱,便拉了顾承恩坐了过去。
那人见两人和他同坐,也不说话,向他们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却也看不出是否欢迎。顾少卿见此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际,和自己相当,面庞棱角分明,英气勃勃,心中感到甚是
投缘,不由起了亲近之心。当下站起身来朝那人笑道:“在下范阳顾少卿,打扰兄台之清净,心中惶恐。敬兄台一杯,算作赔罪。”说罢拿起那人的酒壶,给他斟了一杯,这番借
花献佛,却如同使自己东西一般,竟是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