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的陈设及尽华贵之能事,每件物品都看似大有来头。就拿东面那三排檀香木书架来说,上面竟镶满了金箔,且又用珠宝点缀,端的珠光宝气,让人都忘记了上面还满满的有一架藏书。薛礼四下扫了一眼,看到除了燕王和吴王外,还有两个空着的座位,想是给自己和裴行俭的。他和众人见了礼,直接座到靠里的那张椅子上。
此时,裴行俭也进了军帐,李陵一见他来了,登时喜笑颜开,道:“裴将军,此处比你的金帐如何?”
裴行俭微微一笑,道:“在下怎敢和吴王比,自然大大的不如。”说着,径直坐到了座位上。
此时这间大帐内,有燕王,吴王,薛礼和裴行俭四人。这四人个个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坐到一处,阵容豪华的令人眼晕。除去两位皇子,另外两人都是当世的名将,个个可独当一方,具在一起苦思破敌之策,倒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虽说这样,却对潼关依旧莫可奈何。这几人打起仗来,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优势,不过遇到这令人头痛无比的攻坚战,尤其对方抱定了乌龟不出头的时候,似乎除了强攻,真的别无他途了。诱敌之计已经被证明完全的不可行,这段时间内,薛礼曾几退几进,薛万彻全然不为所动,只是打定了主意守关,铁了心闭门不出。
到此,除了损兵折将的强攻外,薛礼真没别的办法了。而裴行俭一时也没有想不出对策。至于燕王和吴王,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
“除了强攻,就没别的法子了?”李沐风的手指敲着桌子,发出嗒嗒的响声。他突然想到什么,手指突然悬在了半空,朝李陵道:“原来的哥舒常恒……”
李陵当然知道三哥何意,摊开双手道:“原来的哥舒常恒,已经被调任了,或许是哪里走露了风声。现在的潼关里,完全没有我的人了。”
“哦?”李沐风上下打量了李陵一番,淡淡笑道:“原来你也有走露风声的时候。”
李陵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
“燕王。”裴行俭接口道:“现在兵力大增,强攻也未尝不可。”
“兵力大增?”薛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李沐风自然知道薛礼所指何意,忙朝李陵扫了一眼。李陵正双目朝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似乎没有听到。
裴行俭冷眼旁观,没有说话。他心中也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包括离间计等耗费时日的策略都已经暗自谋划了一遍。最后他得出结论,什么都不如强攻来的实际。不过,他并不着急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仍在默默的观望。
“薛将军。”一直抬眼看天的李陵突然发了话,他淡淡道:“十四万人攻潼关,莫非还不够么?”
李沐风苦笑着摇摇头,还是来了!
薛礼道:“当真有十四万人,自然够了。”
“哦?”李陵咯咯一笑,道:“薛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原来是看不起我们吴军了?”
薛礼淡淡道:“不敢。”
“不必客气。”李陵懒洋洋的往椅背上靠了靠,道:“我这七万人么,本也不成材。这么着,干脆薛将军帮我管教管教,我也好知道幽州的精兵是怎么练出来的。”
“吴王这话,折煞末将了。”薛礼虽这么说,却无半点谦虚的意思,道:“只恐南人文弱,吃不得管束。”
到此,两人的话已经紧绷起来,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裴行俭看了看李沐风,只见燕王把脸一沉,冷然道:“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竟听不明白?”
李陵笑道:“三哥别想多了,我这是和薛将军说个笑话罢了。不过——”他顿了顿,道:“我倒真有这个意思。我手下这帮子人有多大本事,三哥也是知道的,薛将军素以治军严谨称道,要是这七万兵在他手中,定然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李沐风一怔,他看了看李陵,却见对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也看不出真伪。要知道,这七万士兵可是李陵的倚仗,轻易的就转手相让——哪怕只是暂时的指挥权,也是想当危险的。换作自己,李沐风绝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李陵又为什么这样的放心?亦或他别有倚仗?
李沐风想不明白,不过李陵并无反复的意思。这件事对幽州来讲,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李陵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薛礼是否乐意。这次阵容最为华丽的军事会议只得出一个结果:七万江南士兵,暂由薛礼统率。
“薛将军勇力过人,威震契丹,我是一贯佩服的。”李陵打着哈欠走出大帐,道:“但若说“名将”二字,怕是还少了几分阵前风范,还要好好磨练才是。”
薛礼没有理他,紧抿的嘴唇和面颊构成了刀削般的棱角,就像一座冰山般冷竣。他缓缓站起了身。阵前气度么?薛礼迷惑的想着,或许这个吴王真有几分本事。
裴行俭当然知道吴王话里的真正含义。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薛礼,一缕笑容慢慢爬上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