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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杨易安冷笑道:“当今天子和宰执们都不当回事,天天歌舞升平。当年太祖立国,曾经痛骂南宋小朝廷,将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刊行天下,让天下人一起唾骂。谁料今日,天下又复当日之景像。太祖复收幽燕之志,尽付东流。而百姓苦楚,天子和大臣们又何曾放在心上呢。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悲天悯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两人对坐叹气,半响之后,张守仁突然想起当日耶律浚在东京城外所言之事,便向杨易安一五一十道来。

“守仁,依我看来,蒙兀人的这个忽必烈,真是令人敬服。”

他见张守仁双眼一瞪,连忙笑道:“敌人是敌人,不过这个敌人,确实有些手段和想法。你想,他若是真的收了伪朝之权,改蒙兀人那种宗族会议式的国制,建立法统国号,正式称帝北方,再加上蒙兀人令人震怖的实力,我想,北方局势会很快安稳下来。再加上他修缮武备,力攻襄城的同时,全力入川,灭吐藩南昭,抄咱们的后路。如此这般,我大楚危矣。这样的人,虽然是蛮子、胡人,却也是大英雄豪杰!”

张守仁冷笑道:“那也得他先坐上这个位置再说。这次他们的大汗忽然得了急病,按蒙兀人的规矩,大汗重病或是身死,所有在外地的蒙兀人都得回到草原。这一次,多半是这忽必烈的长兄蒙哥继位为汗。那耶律浚说,这蒙哥对咱们大楚的江山到没有太大野心,只是想着我们的金银财帛。只怕到时候他必定会让使者来议和,朝中的议和派,也必定是势力大涨。”

杨易安瞥他一眼,笑道:“你也知道?这一次你在北方搅的天翻地覆,给咱们余太师添了多大乱子。你想那吕奂是余太师一手提拔,他能给你好日子过么。”

两人谈谈说说,虽然都是智计高绝人物,却苦于出身下层,对朝中情势殊无了解,并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是张守仁想起当日襄城军兵马使王西平,此时已经被回京师,任禁军兵马使,他是官宦子弟,叔父曾任京城守备防御使,家族实力雄厚,若是能与王西平攀上关系,或许得以解开迷?。

待到了晚上,张守仁留着杨易安饱食一顿,又知道他有安身之所,这才将他送出。

院门之外,月沉如水。杨易安再三盯着张守仁端详,张守仁被他看的浑身发毛,苦笑道:“你又来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杨易安沉吟道:“我给你的那本太祖本纪,其实是坊间流传的抄本。听说京城大内中,还有一本孤本,是太祖亲自手书传记,与坊间流传的绝然不同。你那么崇敬太祖,行事说话多与他相同,将来想想法子,将那本弄出来瞧瞧吧。”

“你语不及义,是何居心?到底想说什么,如实道来。”

杨易安“嘿嘿”冷笑,向他道:“还不明白?帝王的话,是你这小军官随便可说得的?不要脑袋啦?当共保富贵,是太祖当年与旧宋宗室及大臣说的话,一语之扣,天下遂安。你这小子,不过立了些战功,得些赏赐,也敢乱说这个话!我知道你相信左右邻居,不过这吕大帅未必肯放过了你,正想方设法,找你的毛病,你这把柄不小心落在他手里,对景儿时,准保能要了你小命。嘿嘿,我若不是和你交好,早就一封书了,将你告了!”

张守仁初时尚以为他言过其辞,待送走了杨易安后,自己回房睡倒,猛然间想起自己中午饮酒时的骄狂之态,再有那话语中蕴藏的含义,若是真让有人心见了,添油加醋一番说将出去,就是小合得保,这辈子想有出头的机会,也是难了。

他全身汗水淋漓而下,后悔不迭,心中却也对杨易安敬服不已。这人自幼习学兵家法家之术,进京应考,也是考的策问一科,却比那些只知道背诵儒家经典,寻章摘句的儒生,强过百倍。

张守仁在家休养数日,又到大帅府讨取了文书,到转运使处领了俸禄路费,约好了杨易安,两人一共骑马上路,带雇了两个小童沿路服侍。虽然不如那些坐着怒马驷车,豪奴成群的贵人,却也是优哉游哉,不愁吃喝。这也是是两人成长至今,很是难得的享受了。

他们原也可以坐船西去,要比骑马快捷许多。只是杨易安为了贪图享受沿途秋景,风土人情,张守仁却为了观查各地的民情和军事防御的能力,测量地形,对照地图,一路上虽是游玩,却也收获颇丰。

第三卷 帝都风云(二)

他们走走停停,两千多里的路程,却也不觉辛苦。待到南京时,已经是十月中旬,秋风肃杀,离秋闱不过十天的时光。

大楚的南京,原是前朝南宋的临安,原本在太祖迁都东京后,已经罢废为普通城市。及至幽州事变,太祖暴崩,金人重新打了回来,继位为帝的太宗皇帝远不及太祖武勇,打打停停数十年间,终于又将北方全失。到今上时,本朝又是偏安江左的局面,再难振作。

虽然如此,为了显示本朝与前朝绝然不同,羞于偏安,那临安一名,却也是弃之不用,改临安为南京,其实是换汤不换药,徒惹人笑罢了。

“易安,你看。”

张守仁马鞭轻举,指着南京城门处的守卒,一脸怒色。

杨易安顺着他马鞭指处,抬眼一看,见是十几个守卒或蹲或伏,正在城门处玩叶子戏,只有两个老卒,倚在城门向阳处,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行人路引,不过略瞧一眼,就挥手放行。

张守仁气的浑身发抖,向杨易安道:“这一路上过的州县总有一百多个,个个都是如此。或是驻军名额不足,干脆以乡兵防备,或是疏于训练,成日游逛无事。我原以为到京师会好点儿,谁料竟然仍是如此。”

他压低嗓音,向杨易安道:“给我三千人,训练半年,每人一匹战马,我可以横行江南,无人能制。”

“守仁,这种话你和我说说便罢了,可别与旁人乱说。”

“这是自然。”

杨易安却不象张守仁那么怒形于色,他斜眼扫视一圈,方向张守仁道:“其实禁军不需要善战,只需能震住城内的野心家,使得京师安稳便是了。本朝立国时,禁军分为十军,每军却设两个兵马使,一个负责军械粮饷,一个负责操练管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防御使、团练使、转运使,枢密使,层层叠叠,纠缠不清。而且多半是以宗室子弟入禁军,外人不得涉足。前朝时,都害怕宗室做乱,不与掌握兵权,本朝却以宗室遏制外臣,压制地方,手段当真高妙。至于对外守备做战,自然是边境各城的城卫军为主。襄城的六万精兵,守城时面对蒙兀人尚且不惧,天下精锐又不止襄城一处,守仁,你多虑了。”

张守仁点头道:“这内外并重之法。唐朝内轻外重,宋朝内重外轻,本朝军制到很是合理,是以外敌频频,却能支撑至今,却也是制度之妙。”

入城之后,两人寻得一处驿馆,杨易安去报名应考,张守仁换下百姓衣服,着上军官袍服,骑马至兵部报道。

他们自余杭门入城,就在城门附近寻得住处。三省六部和枢密院,却是在七宝山西侧的皇城之内。张守仁身着七品上阶的武官袍服,整个人又是英气勃勃,虽然论说不上英伟俊美,却也是品貌非凡。

京城之中,年青的武官也是很多,象他这样品级的原也并不显眼。只是两相搭配,却也吸引不少城中百姓的眼神。

大楚的民风,却与以前不同,虽然儒学仍是大楚主流,其余的经世之学,却也重新盛行。男女之防,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严苛。张守仁年少风流,使得沿途的大姑娘小媳妇秋波频送,媚眼连抛,若是他不是骑马,而是乘车,只怕那些香帕水果类的示爱玩艺,就要成车的扔上来了。

皇城守备,却比外城严格的多。连同宫城,周长十余里的皇城,里边有帝国所有的政治及军事机构。在三省六部西面,就是大内。能进入皇城的,或是在内办公的官员,或是驻守的禁军,所有的仆役杂工,都需由官员带领,说明原由才能入内。寻常百姓,只有在元宵灯节时,才能靠近皇城的朝天门,一睹站在城楼上的天子及百官的风采。

象张守仁这样的述职官员,不但要验过印信、公文,还需接受皇城守备禁军的盘问,方能入内。

若是稍有不慎,得罪了有执金吾之称的禁军军军,对方将脸一板,管你有天大的公务,随意挑出公文关防的毛病,就使人不得入内。

张守仁眼睁睁看着几个外地官员被一个队正模样的禁军军官呵斥,却都是诺诺连声,不敢顶撞。其中一个中州知府,若是在地方必定也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此时在这禁门之外,竟被人连声羞辱,那知府却是一言不敢置辩,连连赔笑。

待轮到张守仁时,那军官见他不过是个七品武官,便将脸高高抬起,从鼻间向他问话道:“你这么小小的官儿,必定是奉命来呈送公文。依我看,也不必进去,将公文呈交给我,派个小兵送到衙门就是,倒也省得麻烦。”

张守仁也不同他计较,只微笑道:“这位队正,我的事,必需要亲自去办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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