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
见爷俩都往自己手上看,表情动作出奇的同步,难得眉宇间还有五六分相似,就跟游戏里大小号似的,她噗嗤一声乐了,伸手递过去,“哝,刚蒸出来的年糕,趁热吃。”
见她这个举动,后头雁白鸣不乐意了,跳着脚喊道:“我的,小兰花儿,我的!你说了给我的!”
“等会儿我给你弄个更大的!”度蓝桦熟练地应付道。
雁白鸣立刻就高兴了,得意洋洋地冲抢了自己年糕的肖明成哼了声,又溜溜达达回去吃鸡蛋豆腐丸子了。
肖知谨飞快地接过年糕,肖明成见好些人都被雁白鸣那一嗓子喊出来,神色各异的往这边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乃堂堂知县,可没抢谁的!
度蓝桦啧了声,索性直接抓起他的手,把筷子硬塞进去,又叫人拿了两碗什锦丸子拼盘,单手往爷俩背上各推了一把,欣慰道:“得了,玩儿去吧。”
被稀里糊涂推走的肖明成:“……”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等回过神来时,肖明成愕然发现自己正跟儿子在墙根下排排坐,左手举着一根筷子,筷子顶上一团点缀着枣子的黄色年糕正幽幽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右手端着个碗,碗里盛了好些丸子,在冬日微薄的日光下发出淡淡的油光。
天气虽冷,但大厨房已经连续开了一日一夜火,整座院子都被烘透了,坐在外面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肖知谨咬一口香甜软糯的年糕,再用小叉子戳一只丸子,吧唧吧唧吃得香,两条腿儿晃啊晃的,觉得过年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唔,这个是蘑菇的!父亲,快吃啊,凉了就不香了。”
见肖明成迟迟未动,小朋友急道,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
肖明成总觉得他不该在这儿,正别扭时,大厨房的张大娘出来洗菜,见爷俩这样,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回,倒把肖明成臊了个大红脸。
这……罢了罢了,左右脸已经丢了,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肖大人默默叹了口气,也学着儿子的样子咬了口年糕。被他直挺挺举了这么久,年糕已经不是很烫了,入口绵软温热,既有红枣的甜,又有糕面的香,质朴又贴心。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还不错。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到右边:嗯,炸丸子……
这会儿丸子刚出锅没多久,外壳正是酥脆的时候,偏内里却很是柔嫩多汁。肖明成并非多么贪图口腹之欲的,可咔嚓一口下去两种感受,难免沉沦。
洗完菜的张大娘又飞快地瞟了眼正一口一个戳丸子吃的爷俩,喜得浑身发颤,小跑着回去跟老姐妹说笑起来:
“往年都觉得官老爷那般的高高在上,恨不得跟神仙似的餐风饮露,没想到咱们这位县太爷倒是个实在人,难怪能亲自下地哩!”
老姐妹也伸着脖子瞧了眼,笑得直拍大腿,“可不是?跟俺家那口子一模一样,男人嘛,又不会干活儿,这会儿进来不是瞎捣乱?只能给点东西打发到一边去……”
说着,几人对视一眼,又偷偷笑了一回。
原来做官的也未必都不近人情。
度蓝桦指挥着众人分割年糕、分装丸子、分盛饺子,简直就跟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似的。
她第一次如此纯粹地期盼除夕的到来。
她的生母和继父关系并不和谐,比起为爱而生,两人的半路结合更像是一场阻挡外部催婚和世人偏见的妥协。两人各带一个孩子,四室两厅的房子,一家四口各局一角,一天到晚零交流。
世人总说家是永远的港湾,温柔抚慰伤痕累累的游子,但对度蓝桦而言,那所房子更像是被永远冰封在南极的破船,空洞又萧条,一不小心就会被冻伤。
所以她每年春节都主动申请值班,当然不是因为春节期间三倍加班费和报销交通、三餐等福利!为人民服务嘛,福利不福利的根本不重要好吗?
当然,如果领导非要给,作为一个服从命令的公仆,她也实在是无力回绝。
总而言之,除了生活和娱乐方面稍显贫瘠之外,她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
北方人过年总少不了饺子,大禄朝冬日菜蔬少见,平山县也没什么洞子货,她绞尽脑汁凑了四样:白菜猪肉、酸菜猪肉、萝卜羊肉和莲藕肉馅儿,光馅料就拌了好几大盆,煮水饺的大锅大火不熄,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
宋大夫趁雁白鸣来吃东西的空档去偷偷研究了一回骨骼模型,一边辛酸自己什么时候也落到如此境地,可对比起以前没得玩,却也觉得满足,终于赶在饺子出锅前姗姗来迟。
“呦,这么多饺子?”
度蓝桦对众人笑道:“这里面可有银锞子啊,讨个彩头,看谁运气好吧!”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举箸,不多时,“我吃到了!”的呼声此起彼伏,细细一看,竟几乎人人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