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府城的路上,一行人迎面撞上闻讯赶来的林家良,度蓝桦示意马车先行入城救人,自己则留下把事情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凶手应该刚离开没多久,我留了几个人在那里,你马上去仔细勘查现场。天气炎热,凶手作案时可能会因为紧张而大量流汗,那块极有可能是凶器的石头表面很光滑,暂时没有被破坏,你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林家良领命而去,度蓝桦则重新掉转马头,追着马车入城去了。
虽然现在人还没死,但度蓝桦心中的担忧并没减轻多少,要知道,受害人被袭击的可是头部啊!
万一等会儿救不活,或是成了植物人……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路上腰牌开路,马车狂奔,入城后直冲府衙而去。接到消息的宋大夫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将干净屋子打扫出一间来,又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纱布等急救必需品。
在过去几年中,他无数次研究人体模型,更借助肖明成的职务之便,经常为大牢里的犯人和一干衙役缝补伤口,对这类外伤早就驾轻就熟。
而最先赶到的雁白鸣却缩在角落生闷气。
本来是接到消息说有尸体,他一早就兴冲冲准备好了解剖工具,谁承想计划没有变化快,尸体竟然变成了个活人!
他抱着胳膊,用力瞪着宋大夫的后脑勺,口中翻来覆去地嘟囔道:“坏人,坏人,抢尸体的坏人……”
宋大夫被他绿油油的眼睛盯得浑身发凉,生怕这疯子激动之下拿自己当替代品,一看到度蓝桦赶回,顿时老泪纵横,只如看到救星一般。
度蓝桦实在没心情和耐心开导雁白鸣,直接简单粗暴地塞了个芝士蛋糕,后者就欢呼雀跃地跑走了。
正如度蓝桦所料,伤者赵青虽然没有断气,但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直到宋大夫帮他清理并缝合完伤口,人依旧没有清醒。
赵青的伤很严重,后脑勺中间直接凹下去一部分,四周呈放射状散开许多条裂缝,光清理出来的碎骨茬就有九块,显然凶手当时是真想杀死他的。但凡度蓝桦等人到的晚一点,可能他们要面对的就真是一具尸体了。
宋大夫一边洗手一边道:“老夫尽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了。若三天之内醒得过来还好,若是醒不过来,可能余生就要当个活死人了。”
夏日湿热,本就不利于伤口恢复,更何况脑袋还伤成这样,他是真的不太乐观。
大块的碎骨他努力帮忙缝回去了,但那些豆粒大小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伤者正值壮年,身子骨也颇为健壮,若是能熬过这一劫,日后好生保养,缺失的碎骨也能慢慢长回来;可若熬不过……
听了宋大夫的话,度蓝桦那颗刚提起来一点的心再次重重落了下去。
她眉头紧蹙,想了下,还是在给赵青皮试过后打了一针,防止后期伤口感染。
肖明成本来是在家等老婆孩子回来团圆的,结果人是等到了,还多出来一具“尸体”,都不敢说是喜是惊。
他飞快地将手头公务处理完,过来问了情况后也是心情凝重。
赵青昏死过去之前或许曾看见过凶手的面目,若是能清醒过来,对破案会有很大帮助。可现在?
“不是或许,”度蓝桦更正道,“是赵青一定见过凶手的样子。”
刚才她和宋大夫已经检查过赵青的身体,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痕,显然凶手想一击致命。但怪异的是,他的双膝有明显的新鲜淤青,从形成程度来看,应该就是不久前造成的,证明他曾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跪姿。
另外,如果凶手是趁他不备背后偷袭,那么赵青倒地也应该是扑向河里的。但之前在案发现场时,他的倒地方向却是侧着背对河岸。
这足以证明,赵青遭遇袭击之前曾与凶手交谈,并自愿或被迫跪地。
而且赵青身上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略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凶手有谋财害命的可能。
有王满仓帮忙,度蓝桦很快弄清楚了赵青的个人信息:
赵青,三十六岁,是个木匠,家住府城东崔桥巷子,家庭成员还有妻子和一儿一女,但妻子昨天早起与他争吵几句,气不过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至今未归。
他是祖传的手艺,很多维持了几代人的老客户,生意很不错,手头比较宽裕,衣着打扮都是好货色,也相对符合谋财的可能性。
得知好友还没死,王满仓明显精神了点儿,“老赵是个好脾气的人,有时候客人手头不宽裕,一个木桶赊账几年他都肯的。也不知是谁下这样的狠手!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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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在忙活,四个少年也没闲着,他们是真没想到大半天的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呢。
“你娘,”秦落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度蓝桦一系列快准狠的判断和安排,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两只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我是说度夫人,她一直这么厉害吗?”
那骑马、那翻身下马的姿势,简直潇洒得一塌糊涂!
就是那么短短一瞬,一颗无名的种子深深埋进少年的胸膛,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发芽、生长,噗嗤噗嗤开出一串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