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系列漫长枯燥且乏味的走访调查,在与赵青私交甚密的一干人中,共有八人没有明确的人证证明案发前后半个时辰他们具体究竟在哪儿、干什么,而将这八人与之前度蓝桦通过掌纹推测出来的身高体重做交叉比对后,共有五人符合条件。
林家良询问度蓝桦下一步时,后者大手一挥,“都到了这一步了还等什么?把人请到衙门走一趟,随便问点什么,重要的是都留下右手掌纹和指纹。”
包括林家良,衙门的人接触指纹毕竟时日尚短,绝大部分时候并不能把它作为惯用的技术手段放在本能反应里,听了度蓝桦的话后,林家良自己也愣了下,一拍脑袋跑走了。
嗨,看这事儿闹的,当初那掌纹还是他亲自提的呢!
这几天度蓝桦几乎每天都要去看赵青的恢复情况,因为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起命案中的幸存者,同时还是她来到大禄朝后见到的第一位高难度外科手术伤者,意义非凡。
诚然,她贡献的抗生素也立下汗马功劳,就连宋大夫本人都诧异于赵青在如此湿热的环境下竟没有一点发炎化脓的迹象……但亲身经历之前,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她真的很难想象在整体科技和医学手段都如此落后的情况下,竟真的可以完成一台如此高质量的手术。
宋大夫适时对她的少见多怪表示了鄙夷,“这算什么?金针缝合之术都是不知多少年前老前辈们留下的东西了……不过赵青能活下来也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不是王满仓发现他时刚好碰上度蓝桦等人回城,而恰好度蓝桦又是个“爱管闲事”的,偏偏这个爱管闲事的人心细如发,第一时间发现赵青一息尚存,并当场进行了紧急包扎。
更巧的是,衙门里还有个曾有着丰富缝合经验的前太医宋大夫……
这么一大堆条件里,但凡有一个环节歪了那么一丁点儿,现在赵青的四七都快到了。
稍后度蓝桦例行去看赵青的恢复情况时,正好碰上两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来探病的好友。
这年头的正经老百姓一般都不爱往衙门跑,饶是赵青人缘出色,可奈何被迫留在衙门内休养,除了头几日大家伙儿派代表来过一回之后,基本上就没人过来打扰了。
倒是听说他醒了之后,几位关系最亲近的朋友来的勤些,果然不愧好友之名。
那两人知道她的身份,忙上前行礼。
度蓝桦的眼睛从他们脸上迅速扫过,心道这可不是巧了么?两名都在最后嫌疑名单上的朋友,大清早竟自己巴巴送上门来了!
来都来了,不留点儿东西就走岂不可惜?于是她果断让人请这两位朋友去前头按手印。
这两人离开时,度蓝桦还特意观察了他们的表情,发现都有些惊惶无措,暂时倒不好确定是心虚所致还是单纯的恐惧。
她进到房间里面时,刘氏正在给赵青喂饭,后者脑袋上还缠着一层薄纱布,人消瘦的狠了,不过精神头倒比前几天好了些。
“夫人来啦?您快请坐!”刘氏对度蓝桦这位自家男人的救命恩人兼案件主办人简直敬重到了骨子里,见她进来,连男人都顾不上了,忙放下手里的饭碗去帮忙搬凳子,又殷勤地用袖子将凳面狠狠抹了几回才请她坐下。
度蓝桦以前曾拒绝过两回,结果刘氏反而因为不能有所报答而手足无措,久而久之,度蓝桦也就受了。
“到底是年富力强底子好,”她略看了看赵青的脸色,对刘氏笑道,“来之前我问过宋大夫了,伤口恢复的不错,估计年前就能跟以前一样活动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赵青的脑壳都碎了,养半年真不算久了。
刘氏听了,立刻念了句阿弥陀佛,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又麻利地翻身跪下给度蓝桦磕头,“要不是夫人,只怕家里就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之前在娘家接到男人出事的消息时,刘氏整个人都昏死过去,后来又听大夫说可能一辈子当个活死人,她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了。
谁知才几天呐,人竟然醒了!虽然忘了许多事,但确实在慢慢恢复,她心中的感激之情简直难以言表。
刘氏的动作太快太果决,度蓝桦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可稍后看赵青竟也慢吞吞想爬起来学着妻子的样子做时,登时把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将人按住。
“你就别折腾了!”
让刘氏把赵青重新安顿好后,度蓝桦才问:“记忆恢复的如何了?案发当日的事情……”
赵青缓缓摇头。
刘氏替他说:“这几天倒是零零碎碎记起来一些,也认得民妇和孩子了,可唉,才刚两个兄弟过来瞧,以前多么要好的人呐,如今竟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不过好歹人活下来了,她再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对了夫人,”刘氏帮度蓝桦倒了杯热茶,顺口问道,“才刚听您在外头说按手印什么的,那两个兄弟没牵扯到什么事里去吧?”
度蓝桦顺手接了,才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赵青放在薄被上的手猛地蜷缩了下。
嗯?
她一愣,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眼睛,恰好赵青也朝她看来,被发现后身体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兄,兄弟。”
刘氏欣喜道:“是呢,那是你两个兄弟,大小一起长大的,别再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