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有一个人正吃力地从雪窝里往外倒腾一辆架子车,车上满满当当装得不知都是啥东西。 走到跟前,阿勒腾别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他喜出望外地说:“哎!你不是送饭的师付吗?”
那人摘下皮帽子,呼啦呼啦光脑壳说:“嘿!你不要说哦,咱几个还真有缘份呢。”随即几双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在干啥呢?”阿斯哈尔好奇地问了一声。
“还能干啥,发国难财呗。妈的,这些人光让干活就是不给工钱,这一派来了,那一派走了,就跟走马灯一样, 我一想拉求倒吧,就拿这些破烂顶我的工钱吧,反正也没人管,走走走,外头这么冷,到家里暖和暖和去。”
三个人从雪窝里把架子车拽上来,走了没多久便拐进了一个小院,那个人也不用钥匙,伸手拽开锁鼻,膝盖抵开房门说:“不好意思,二位老哥请进,这就是我的家,跟猪窝差不到那里去。”
看到主人回来,一群饥肠辘辘的猫喵喵地叫着围拢上来,只有柜顶上卧着的大黑猫,虎视眈眈地盯住来客。
不愧是个厨子,那人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功夫就扒拉出几样小菜端上桌子来,他习惯性地呼拉几下光脑壳说:“忘了给二位老哥介绍了,我叫杨小根,屋里也没个烧火做饭的,让你们见笑了。不管咋说今天遇上了咱就是朋友,是朋友你们就用不着客气,今天我们三个人是虎口脱险,该好好庆贺一下才是。”
浓郁的酒香立刻让阿勒腾别克坐立不安起来,他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
阿斯哈尔用哈语说:“嗨嗨嗨……你小子没见过酒嘛,这可不是在霍牧,不怕人笑话呀。”
不曾想杨小根摆摆手,磕磕巴巴地用不太熟练的哈语说:“老哥,没关系的,今天没外人,没人笑话咱们。”
“嘿!你原来会说哈语呀,这可太好了。”阿斯哈尔一拍大腿,不由喜上眉梢。见小根也是个爽快人,他立马*解帽,往床上盘腿一坐,就跟到了家里一样。
“天寒地冻的,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嗨!快别提了,本来是到五七干校去看一个朋友的,谁知半路上摊上这么档子倒霉事,马也死了,东西也让那帮狗日的抢光了……”
“既然到了我这里,你们就不要发愁,不就是到白碱滩嘛,我来给你们想办法,小根别的没有,朋友嘛倒还有几个。来,喝、喝酒,想那么多干啥,该死的娃娃求朝天。”几杯热酒下肚,小根的舌头都有些硬了,他摇摇晃晃地端起酒杯,但却没能将酒准确地送入口中。他似乎低估了客人的酒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10)
第二天,二人搭上小根哥们拉煤的便车,正午时分便来到了白碱滩。费了一番周折后,他们总算打听到了五七干校的确切位置。
刚靠近大门,看门的那个豁子就嚷嚷开了:“走开,都走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阿勒腾别克掏出一根香烟走过去说:“大哥,抽一根,请问这里是五七干校吗?”
“是呀,怎么了?”豁子瞅了瞅香烟的牌子,随手夹在那只豁耳朵上。
“那个郭明达是不是在这里?”
“你们找他干什么了?”豁子立刻警觉起来。
“不干什么,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他。”
“说得可真够轻巧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滚,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豁子的话虽然蛮横,但至少传递出两个信息,郭明达还活着,而且就关在这里。这叫阿斯哈尔心里有了底,他走上前去说:“我们是从霍牧来的,天这么冷,路又这么远,你就行行好,我们看他一眼就走。”
“废话少说,你们再不走我可放狗了。”豁子耍起横来。
正是午休的时间,外面的吵嚷声把校长刘仲祥吵醒了,他披上军大衣走出门来,双手卡腰站在台阶上,大发起雷霆来:“穷嚷嚷个啥你们?这都是哪儿来的人?”
“他们是来看那个四眼的。”豁子凑过去说。
不知是出于对郭明达的感激,还是郭宝顺之死,叫人至今心有余悸,刘仲祥眨几下眼,把豁子叫到跟前,低声交代两句,又回屋睡觉去了。
豁子点点头,跑过去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算你们走运,今天我们校长开恩,来吧,跟我来。”
来到一幢几乎被雪埋了的土屋前,推开低矮的木门,一股含混着霉味、烟味、汗臭味的混浊气流迎面扑来,令人难以忍受,巴掌大的天窗里透出一丝幽暗的光。
“小郭,小郭。”阿斯哈尔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他往里挪了几步,隐约看见墙角的矮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侧身而卧,加上屋里的光线太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嘴脸,但阿斯哈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副缠着胶布的眼镜。他不声不响地坐在对面的床上,心猛地一下揪到了一起。
“是不是他?”阿勒腾别克也摸过来。
“嘘!”
这些日子以来,郭明达的低烧一直不退,走起路来脚底下都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是没有一丁点力气。一大早硬撑着忙完灶上的活,里里外外的衣服就全湿透了,老关说:“你就别硬撑了,回去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