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叫什么事呀你说。”
亚森从褡裢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故弄玄虚地说:“姐夫给你带来一样稀罕东西。”
“就你?你能有啥好东西?”阿斯哈尔不以为然地剥开了一层层油纸,却惊讶的半天没合上嘴,只见油纸里包着一把锃明瓦亮的六轮手枪,枪套上还别着六粒明晃晃的子弹。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阿斯哈尔吃了一惊。
“这可是我用三十张羊皮从兵团换来的,就是那个挨了你一门担的祁连长。出去放两枪试试?”
“快算了吧!你这头枪一响,那头边防军就来了。老姐夫,下这么大本钱,一定是有事求我吧?”阿斯哈尔摆弄着手枪。他没什么特别爱好,唯独喜欢两样东西,其一是马,马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代步工具,那可是生死相依的朋友。那一年在滚天峡遇上雪崩,要不是马跑快了那么几步,他早就呜呼哀哉了。其二便是枪了,他以前有一杆小口径步枪,走到哪里背到哪里。尕娃子看着眼热,提出用一只猎鹰交换他没舍得撒手。为此,哥儿俩还闹过一阵别扭呢。
“嘿嘿……收皮子的事,你得给我兜着点,大肚何这一阵子查得可严了。”亚森打开一瓶酒,不失时机地递过去。
阿斯哈尔咕嘟一口酒,说:“我让你收你就收,管他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乡亲们连块茶叶都买不起他才高兴?”
“他要是问起来呢?”
“你这个人现在这是怎么了?过去在金沟挖金子的时候,你的胆子不是大得很嘛,把金疙瘩往*里一塞,就混过了国民党的关卡。”
“哎!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如今的共产党可比当年的国民党凶多了。这个也不让干那个也不让干,干脆不如把我们都掐死算了。”
“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阿斯哈尔的脸呼啦一下拉得老长。
善于察言观色的亚森立刻打起了哈哈:“你别误会,有一个大肚何就够闹腾的了。”
“他一个人能代表共产党?”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
“你们在嘀咕那里什么呢?”塔贴从外面进来问。阿斯哈尔急忙掖起了枪。
听到塔贴熟悉的声音,羊羔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咩咩起来。
塔贴不高兴地问:“你们都吃饱了是不是?”
阿斯哈尔一拍脑门子,赶紧过去打开了芨芨草栅栏。获得自由的羊羔们立刻像一股赤褐色的潮水涌出毡房,不一会儿就融入羊群之中。
第四章(9)
骑上快马从霍牧出发,大约三、四个小时就能到达额尔其斯河的折转点,屯马镇就坐落在这个河湾子上。具有活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的胡杨林,密布在大河的两岸的戈壁上。
屯马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镇子南面的山峁上,至今还保留着传说中成吉思汗东征时的点将台。南来北往的人都会汇集到在这里,或歇脚用饭,或贩货购物,或寻医问药,忙完各自的营生,又匆匆各奔东西。
来到屯马镇已是晌午时分了,阿斯哈尔按照古努尔的嘱咐,到商店里置办齐了家里日常所需物品,还特意给阿莱挑了一顶帽子。小伙子戴上新帽子,对着商店窗户一个劲臭美。小伙子是特意来送行的,以便把叔叔的坐骑牵回去。
“记得住回去的路吗?”
“哎哟!记得住,记得住,你都问了多少遍了。”阿莱有些不耐烦了。
“我这一走,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奶奶年龄大了,刮风下雨的时候,要让她多穿一点,要是她不舒服了,你就去牧场医院找郭大夫……”不知是怎么了,阿斯哈尔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贫了。
“那我走了。”嫌叔叔唠哩唠叨没个完,阿莱急着上路。
“你等会儿。”阿斯哈尔又到路旁的馕坑前买几个热馕回来,交给阿莱说:“路上别贪玩。”
“知道了。”阿莱啃着馕头也不回地走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懒得说。
阿斯哈尔目送着侄子隐没在胡杨林尽头,这才背起搭裢到路边去搭便车。
集镇正是热闹的时候,商贩的叫卖声,汽车的轰鸣声,高音喇叭里刁德一剐锅底的依呀声,被捆住四蹄的老牛拼死挣扎的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阿斯哈尔无心旁顾,他站在十字坡口,频频挥动着胳膊,各种车辆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却没有一辆肯停下来。
除了乌图布拉克,阿斯哈尔长这么大,还没到过更远的地方,在他的心里,故乡的草原就是天底下最美的草原,霍牧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朋友!尝一尝,没结过婚的羊羔子肉,不香不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