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只好回到了村里,他还顽强地活着,用他的方式活着: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始终穿一身布满破洞的黑色衣服,左右拿一块馒头,右手攥一块咸菜……
多年后,有村民说,大傻一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是因为当年他父亲在修猪圈时,打死了住在其中的一窝蛇。而蛇是一种有灵性的、报复性很重的动物,你打死了蛇一家,蛇也要让你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大傻父亲是否真的打死了一窝蛇,这与大傻家的变故是否有联系,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只是,我们应该知道,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十章 臭椿树
单位打来电话,催我赶紧回去上班,接到电话后,真的头疼。
农民工讨薪、小区里的垃圾堆、建筑工地扰民……这些永远唱响着社会新闻记者工作的主旋律。冲锋陷阵、惊险刺激、唯我独尊……这些桂冠,只存在于外人的想象中。
我准备趁着休假的最后几天时间,继续多搜集一些真实素材。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姥姥村的村民在闲暇时,喜欢“站街”。大家别激动,此站街非彼站街。村民们聚集在村中间大道上,聊着家长里短、打量着过往的外乡人。
一天晚饭后,我正跟几个村民聊着天,打听着村里村外的野史轶闻。我突然觉得,村里似乎少了些什么,想了好久我才记起:村里的那棵臭椿树不见了。
村民们告诉我,这棵树在几年前就倒了,它是真真正正老死的。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雨过后,这棵树轰然倒塌。许多人都在数这棵树的年轮,但没有人一个人数的清。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数到了1000,然后眼睛酸痛了很久。
这棵臭椿树是深深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的。它是姥姥村的“灯塔”,高大笔直,直冲云霄。还没望见村,就先看见它。
这棵臭椿树矗立在村的正中央,三人合抱粗,上方是硕大浓密的树冠。村里最老的老人说,他的爷爷在世的时候,这棵树就这么大了。
这棵树是有神通的,它是村民们心中不能冒犯的神物。
记忆中,每逢过年,村里的小孩和年轻人都会打着灯笼,来到这棵树下转着圈。嘴里说道“臭椿树,叫你姑,过年我长得和你一样粗;臭椿树,叫你姨,过年我长得和你一样齐”。所以,过年来姥姥家拜年,除了长辈们给的糖果和零花钱,这棵臭椿树也带给我莫大的快乐。
这棵臭椿树的树冠很奇特,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非常规则。它的更为神奇之处在于,它有着不可思议的自我修复功能。记得有一年夏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躲在姥姥的屋子里,望着窗外被雨水连成一片的天和地。一道闪电袭来,“咔嚓“一声巨响,很快便风停雨歇了。
在屋子里憋了半天,雨停后,人们都来到街上透透气。这时,人们才发现,这棵臭椿树的树枝,有一小半被雷劈断了。一块粗大的树枝横在地上,树枝上残留着灼烧过的痕迹,细细的树枝和树叶散落一地。几个鸟窝摔在地上,我翻找了半天,从中找到了两个完整的鸟蛋,拿着把玩了好久。
大概两个月后,我再次到姥姥家玩,惊异地看见这棵树又恢复了当初椭圆形的样子,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我还知道,当初被雷劈断的那根粗大的树枝,被附近一位村民拖回了家,劈碎了当柴火烧。然而,当斧子落下的时候,斧刃却像着了魔似的砍向了他的脚,砍伤了他的右脚小拇指。
晒了几天,木头晒干了,这位村民又拿来烧火,可是奇怪的是,这木头怎么点都点不着,他填了大把的软柴火当引子,使劲拉着风箱,可是这木头如同变成了石头,没有丝毫燃烧。尽管没有燃烧,却冒出了浓烈的白烟,弥漫在屋里久久没有散去。
村民们都说,这棵臭椿树是关老爷爷的一把伞。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文革之前,这棵树前曾有一座关帝庙,香火十分旺盛。
那时候,周围村里的善男信女们,经常在这里烧香烧纸,据传,这座关帝庙也很灵验,香火愈加旺盛。可文革大潮来袭,红卫兵们要打倒天下牛鬼蛇神,这座关帝庙更是首当其冲,遭了殃。
红卫兵们用大锤砸毁了关帝庙,把其中的关帝神像大卸八块。
有位好事的村民经过被砸毁的关帝庙前时,看到地上有根神像的腿,就把它捡起来,大腿向下脚朝上扔进了村边的一个水塘里。
结果当天晚上,他五岁的儿子开始头疼,吃药打针后毫无奏效,反而越发疼得厉害。正在家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这小孩说了:“爸爸,把我倒过来,把我倒过来我就不疼了”。家人感觉奇怪,扶着孩子让孩子头朝下腿朝上倒立起来,孩子竟然瞬间不疼了。
家人以为孩子痊愈了,就把孩子放下来,但是脚一着地,孩子又开始头疼欲裂。如此反复,这位村民开始犯嘀咕了:莫非是自己前几天扔了关帝神像的腿所致?
宁可信其有。这人只好脱衣跳进水塘,摸索了半天,那神像腿捞了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放到了岸边。回家之后,儿子的头疼毛病瞬间好了。
说来也巧,自从关帝庙被砸毁后,这棵臭椿树也开始变得无精打采。夏天的时候,旁边的白杨树叶子绿油油的,叶尖高昂朝向天空。这棵臭椿树叶子却暗淡无光、低垂着头。
如此几年过去了,这棵臭椿树愈发变得老态龙钟。也许,它真的老了。
又一年春天,村里的柳树、杨树、榆树都发芽了,生机勃勃。然而,这棵臭椿树没有再发芽。村里的几位老人以为它死去了,就带着烧纸来到树下烧起了纸。烧完纸后,过了仅仅几天,人们就惊喜地发现,臭椿树又活了,它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