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薄雾如纱,夜虫低吟,烛光摇曳。
马三宝和冯氏兄弟马不停蹄地赶到萧之藏的屋舍时,已是戌初时分了,白天的暑热已然消退,夜风呼呼,透出了几分凉意。
通禀之后,三人跟随仆从跨门进屋,只见萧之藏端坐位中,正在聆听一人说话,那人幞头青巾,圆领褐袍,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
见有客进屋,那人站起身来告辞,对着萧之藏一拱手,说道:“萧大人,情形就是这样的,若还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萧之藏点点头,把手一抬,示意送客。
见三名将军已走到屋内,萧之藏这才站起身来,拱拱手,笑道:“是什么风把三位吹到我这里来了?寒舍蓬荜生辉啊!”
马三宝笑道:“听闻萧大学士身体有恙,我等兄弟甚是担心,故而邀约,今夜特来探望。”
“是啊,是啊,”冯弇也赶紧接过话来,“自打出了后火城,咱们便没有同萧大学士见过面,不知您身体怎样了!”
萧之藏淡眉一扬,目光炯炯,笑道:“三位将军快请入座,有道是‘入门休问荣枯,旦见容颜便知’,你们觉得我现在如何呢?”
“依我看呐,”马三宝笑道,“萧学士的身体已然痊愈,可以策马驰骋,运筹帷幄了!”
萧之藏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说道:“策马驰骋,阵前杀敌,那是三位将军所长,萧某岂敢相提并论?至于说运筹帷幄嘛,萧某或可为霍公所用,不过今夜,倒要先为三位将军分忧了……”
萧之藏停顿不语,盯着来客,只是微笑。
三人面面相觑,吃惊不
小,不约而同瞪着萧之藏,一动不动。
“呵呵,来,咱们坐下细聊,”萧之藏把手一抬,请客入座,吩咐下人看茶。
主客坐定,不待来人开口,萧之藏便侧头看着冯端,问道:“冯将军,日前军事会议,我因病未到,可是听说,您在会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啊,这是为何?”
“我……”
“哎,”萧之藏躬身摸着自己的双膝,摇头轻叹,“也难为您了,毕竟刚刚才投入我军,对军帅的性情不甚了解,其实,你若把黑沙河的情形加以陈说,今夜就不必移驾寒舍了。”
“萧大学士,我是担心……”冯端有些着急了。
“担心说了实情,挫了我军士气,引起霍公的不悦?”萧之藏接过话来,反问道。
冯端点点头,没有吭气。
萧之藏看看马三宝,又看看冯弇,和颜悦色地说道:“霍公乃是沙场宿将,且能听取人言,反而是知情不报,为其所难容啊!你们二位将军自终南山起,便跟随公主殿下,继而投到霍公军前,萧某所言可是实情?”
马三宝和冯弇深吸一口气,都点了点头。
“萧大学士,如今……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冯端眼巴巴地看着萧之藏。
“是啊,萧学士,看来您已知道黑沙河的情形了?”马三宝追问道。
“正是,”萧之藏脸色肃然,抬手指向门外,“适才所来之人,曾在黑沙河渔猎多年,近来因战乱而避难城中,那里的水文地貌,他向我作了详尽的陈说,”萧之藏侧身看着冯端,“冯将军,您曾多次渡过黑沙河,对此应该不陌生啊?”
冯端颔首,面有郝色。
冯弇看了看堂弟,然后“豁”地一下站起身来,朝着萧之藏一揖,恳求道:“萧学士,乐纡将军今晨已率三千骑兵出城,奔赴黑沙河,若不悉水情,贸然架桥,恐有败没之忧;事已至此,我们兄弟又不敢向霍公直陈军情,望萧大人指教,解此困局!”
萧之藏抬手一让,说道:“冯将军言重了,请坐下说话。指教不敢当,不过,萧某确也想到了补救之策……”
冯氏兄弟和马三宝听闻,眼中放光,欣喜不已。
“嗯,黑沙河水情如此,就怕梁军截水筑坝,水攻我军,”萧之藏摸着下颌,缓缓说道,“骑兵独进,确有风险,但愿乐纡将军能随机应变;然而,也不排除这是霍公的诱敌之计,如果我军有所准备的话。”
“萧大学士,您的意思是……”冯弇双眸闪烁,有些迷惑。
“我的意思是,”萧之藏扯扯袍角,回答道,“明日一早,我便去帅府拜见霍公,一来禀报我在城中了解到的黑沙河水情,免去你兄弟二人知情不报之嫌;二来建议霍公立即派出队伍,溯河而进,扫荡上游,除去敌人筑坝之患。”
马三宝听闻,哈哈乐道:“太好了,一举两得!萧学士真是智略之士,难怪公主殿下称您是‘军中张子房’哩!”
萧之藏也微微一笑,说道:“萧某本是塾馆先生,全凭公主殿下抬举,方有今日小功,忝位学士之列,马将军,我这点儿底细,您是最清楚不过了!”
马三宝大笑不止。
萧之藏转过脸来,对冯端说道:“冯将军,若不出我所料,您归顺大唐之后的首功,将不日而立!”
冯氏兄弟俩儿瞪大双眼,一时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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