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来人
“想必很快皇玛法那里便要降下赏赐,大家伙儿若有什么想法尽可这会儿提出来,届时本贝子也好在皇玛法面前为你们争取一二。”
送走一众参观者,弘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缓缓走到众人跟前。
如今的庄子早不若最初人才寥寥,只余弘曦和戴先生两人勉力支撑。自从两年前蒸汽机问世,很是吸引了一大波乐于此道之人,更有沈老先生一力保证。若非如此,凭他一人之力,怕是不知得蹉跎多少时日。
只见车轨不远处的空地上,此时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众人,约莫二十来个,有年长者约莫同戴先生仿佛,早早花白了胡子。也有十几岁尚且稚嫩的少年。此时无一例外,具是脸色泛红,神色激动不已。一些年长些的老人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甚至难以自持落下泪来。
古往今来,杂学一道素来不为世人所看中,士农工商,只这一个工字,便蹉跎了多少人的前程。不是谁都如戴锌一般科举入士,还能一展所长。其中多的是一生蹉跎,稍出格些被那些达官贵人一纸身契书拿了去,自此子子孙孙不得自由。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些成就那是可以铭记史书的。
几人对视一眼,站在队伍最前头的白发老人最先站了出来。行走间手里的木拐随之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声响。哪怕步履已经有些蹒跚,老人家厚重的声音依旧显得颇有中气,只见眼前之人躬下身子重重一礼道:
“贝子爷宽厚,待奴才们更是礼遇有加。正因如此,吾等才万万不该得寸进尺。众所周知,这车子最为核心的蒸汽动力由您所创,研究途中一应大方向更是由您把控。奴才们最多不过打了下手罢了。”
说到此处,老人家满是褶皱的脸上不由露出些许苦笑。初来时隐隐带着的傲气早没了踪影。此时再看着眼前主子爷尚有些稚嫩的小脸,眼中只余钦佩二字。
“贝子爷,奴才们无能,呈主子爷恩德有幸参与如此大作便罢了,缘何又能受此恩德!”
话音刚落,身后一众人便是频频点头。这个时代,能在这杂学一道钻研至深之人,身上或多或少是有些痴性的。诚然他们早些时候却有借对方威势,或借此为自个儿谋划之意,然这两年下来,心中也只剩下叹服了。其中一位少年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一礼之后脑袋高高仰起,看着眼前之人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奴才不求什么恩赏的,只要能跟着贝子爷您,奴才做什么都成!”
“只要贝子爷不嫌弃!”
自少年人开始,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倾刻间便陆陆续续跪了一地的人。
这一个个的,弘曦不由有些好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也算是共事了这么久了,我这性子如何你们还不晓得。便是日后来了新人,只要不违了规矩,用心做事,再没得无故赶人的。”
说话间,弘曦已然亲自过去,将最前头的老者扶起。
“今儿本贝子就将这话撂这儿了,我这人做事,从来没得自个儿吃肉,连汤都不给旁人留的。此功既是由咱们一道所成,该你们的本贝子绝计不会少上半分!”
说罢,弘曦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既然大家都不愿开口,那便严格按照以往按功劳来论,安宏?”
“奴才在!”
瓜尔佳安宏当即会意,很快将一本约莫成人半指来厚的黑面本子奉了上来。在弘曦的示意下将本子交予诸人。微微一礼道:
“以上这些都是安宏近两年所记录,若有出入之处还请诸位不吝指出。”
黑皮册子很快便在众人手间传递,目之所及之处,各人早前在项目上所做的种种突破在这本并不算太厚的本子上列的清清楚楚,上到改良铜铁硬度,下到一个小小齿轮的突破,可以说一目了然。最重要的是,两年以来,二十来号人竟无一丝错漏之处。
不愧是贝子爷,连素来不如何出头的这位也是一等一的能耐人儿。众人感慨之余,心中紧迫感却愈发强了起来。经此一出,想来日后投效者决计不少,便是贝子爷在仁慈,也断没有白养闲人的道理………
待众人散后,胤禟这才从一旁高大的枝干后露出头来,叉着腰将弘曦的小身板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啧啧,你小子行啊!丁点儿大的人,这调理人的本事却不小!”
便是他手下那些掌柜的,也不若这般服帖。
弘曦闻言极是无语白了对方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人,带着两个伴读抬脚就往马车里走:“废话,九叔平日多往老爷子跟前儿孝敬一二,很快也会跟侄儿一般无师自通的。”
老爷子,那可得了吧!胤禟落在后头讪讪地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弘曦的冷脸,抬脚便往马车里挤去。
马车上,胤禟解下身上的颇显骚包的大红披风,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极是殷勤地递到弘曦手边。
弘曦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将茶盏接过,刚熬好的热茶尚还带着牛乳的香甜,几口下去弘曦只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说吧,九叔究竟有何事,需要侄儿效劳的?”
“嘿嘿……知我者,弘曦侄儿是也。”胤禟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笑地极是潋滟,一旁侍候着的小丫鬟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方才九叔闲来无事,便在侄儿的庄子上转了一遭。”
“闲来无事……”咀嚼着这几个字,弘曦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