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照邻琢磨了一番孙行话中的意思,他的目光又忽然亮了起来。
在瞧见孙思邈这年已高寿却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后,他更是主动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嗨,谁不喜欢活得长呢?
或许是因为跟着安定公主的时间长了,今日又见她以这等神奇的方式将孙思邈给坑来面前,以至于卢照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他得活得再长一些,才能见到更有趣的未来。
不,不只是他。
再没多久就要前往梁州上任的唐璿,远比卢照邻还要需要这个向孙思邈咨询的机会。
在听闻孙思邈要先暂时与他们一道住上几日后,他便直接凑上来请教了。
大概是随同公主一并蹭课养成了习惯,连带着卓云和澄心也跟了过来。
孙思邈望着面前这一圈求知欲旺盛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尽职地说了下去。
“时人对于川蜀之地以及更南的地方其实有些误解,觉得这些地方瘴气疫疠横行,忽然之间就有风毒入侵,手上背上长出了鼓包,而后就病倒难治。这才让朝廷要想对南方平乱变得很是艰难。”
就像如今,川蜀之南的洱海地界,分布着数位诏王。
按说这些诏王的单方实力也不算强,但受到地形、瘴气和其他疾病的影响,李唐并未真正派遣出自己作战的队伍,而是在哀牢王族蒙舍诏向李唐出使后,将其封为巍州刺史。
也算是不得已之举了。
谁让除掉这一支“南诏”之外,其余几支比起亲近大唐,其实要更趋向于依附吐蕃。
李治对此必定是心知肚明的,但鞭长莫及,若连蜀中都没彻底安定下来,根本无从讨论云南六诏之事。
孙思邈对此没多少看法,他所讲的仅仅是剑南道的疾病。
“我就不同你们说些药性相克的道理了,只说说我早年间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我头一次来川蜀之地,就将手指在一棵树上扎着了,到了第二天就剧痛难忍,而后长起了鼓包,在我束手无策之时,当地人却告诉我,可以用耳癜菜的根茎涂抹,以解毒消肿,果然没过几日就恢复如初。”
“耳癜菜这个东西,还有一个传播更广的名字,叫做蒲公英。”
蜀中的毒树却能用蒲公英来化解,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
众人听得半是讶异半是入神,孙思邈又接着说了下去:
“又过两年,我一路看诊到了内江县,有一晚喝酒喝了很多,酒水激发了行路之中所摄入的瘴气之毒,直接在额角形成了肿块,最后到了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地步。内江县的县令周公并不通医术,却知道有一种偏方正对这等病症,将其用药化解了,救了我的性命。”
“这偏方之中最重要的一位药材,竟是芸苔菜。”
那可是饭桌上的东西。
提到自己的过往见闻,孙思邈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怀念。
这两年间他重回蜀地之时,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周县令也已经病逝了,他早年间看诊过的梓州刺史也早已因消渴症病故,倒是他们留下的病症案例,还能被他记载在医书之中。
他又将目光转回了眼前。
“当地百姓能在此种环境中存活,并不因为他们有什么瘴气不入的本事,而是因为他们凭借着经验摸索出了一套求生之法,这是合乎药理常识的。”
“可惜,我一个医者能接触到的人有限,收集到的也不过几十种,你若要在此地长居,还是以官员身份和他们打交道,倒不如多听听民间流传的偏方。”
唐璿若有所思。
要是按照孙思邈这么说的话,他这个户曹的身份能做的还有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