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做第二个弘化公主,先要经历身不由己的和亲,从长安去往那荒凉的西域边陲,后要为吐谷浑的存亡和大唐的利益抛弃脸面来求援。就算有皇后和公主为她出主意,也说服陛下派出了裴行俭,她也依然处在危险边缘,从头到尾都写满了命途多舛。
她也理所当然地不希望,她和阿娘会成为那个落入被动、身不由己的一方。
那她就不能去走别人为她安排好的道路。
就像……澄心她也不能再走一个罪臣之女出身的宫人本该去走的路。
李清月问道:“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澄心没有马上回答。
在已经熄灭了烛火的殿内,她其实看不见小公主问出这话的眼神,不知道那和当日嘉陵江上的有无区别。
但她刚好看到了一道光。
那是如水的月光先投在了卓云的刀上,而后经由刀锋的反照,落在殿中屋顶的横梁之上。
这一道被拉长的刀光似乎少了几分冷意,却依然像是要将这长夜给劈开成两半,也竟是在依稀间给出了一个答案。
只是还没等澄心作答,阿史那卓云就突然插话说道:“这有什么好还是不好的,不往边地走一走,永远没机会如公主当时所说的那样成为一名将领。能去的话自然是要去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不带犹豫,仿佛全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思考。
她甚至还紧跟着感慨了一句:“要说当时由公主送别的薛将军也算很有远见了,他说公主也有机会往边地出征的,如今虽然兑现的方式奇怪了一点,但也算他猜中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稍微低下去了一点。
在这一刻,哪怕光线昏暗,她也能依稀辨认出来,小公主和澄心好像都在看她。
“……我有说错吗?可惜薛将军又被调往西部战线了,要不然说不定还能看到公主第一次去往前线的表现呢。”
她是真的既觉忐忑又觉得兴奋的。
毕竟,对于卓云这个突厥出身的人来说,小公主这个出行的年纪根本不算问题。
反倒是她这个远行的决策,正给了卓云以一个潜在的机会。
这个机会对她的兄长阿史那道真来说,可能没那么要紧,对她来说,却可能是她在当打之年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我不是觉得你说错了,”澄心已不觉心中一松,甚至在回话间有了几分笑意,“我是在想,是不是又要将公主做出这个计划的时间往前推一推了。”
卓云这话一出,她更可以确定,自己是被坑上贼船了。
但能怎么办呢?
小公主都用被子盖住脑袋,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那么她也该赶紧养精蓄锐,以备明日的……叛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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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要做一番大事,她们起得尤其早。
天还蒙蒙亮,澄心就看到小公主飞快地穿上了一身平日出宫走访的衣服。
这打扮在她这里并不少见,若是让与她相熟的人看见,大概也只会觉得,她今日是有个出行的计划。
很好理解,那东都尚药局和她在邙山下买的住宅都在皇城之外。
但她今日的目的地可要比那两处远上太多了。
在洗漱完毕,用过了早膳后,李清月小心地将两封信在桌案上放好,又怕洒扫的宫女第一时间将其发现,干脆将自己摘抄兵书的笔记压在了上头,只露出了信封的半个边角,这才招呼着澄心和卓云一并出宫去。
和殿外的其余宫人所说,便是她打算往邙山那头走一趟,若是遇到事情耽搁了,就在那头暂住一晚。
如果皇后问起的话,她们这么说就是。
这还真能糊弄得过去,毕竟,在弄出那见龙吉兆的时候,李清月就曾经在那里给阿娘演示过“烟雾弹”的效果。
别人或许不知道,武媚娘却一定知道,那里对李清月来说就是个神奇道具出产地。
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同。
当李清月将马车在这处宅邸外停下的时候,这个炸炉研究基地已经基本被清空了,刘神威和此地的几名下属一并行将登上另外的一辆马车。
眼见公主抵达,他连忙快步赶了过来,交代道:“公主,这边都已准备妥当了。”
“好!”李清月赞道:“一会儿你们便启程动身前往蜀中。你与段长史打过交道,这次再去应当不难,将这封信交给他。接下来你就先待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