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知筠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看她却也顾不上害怕,她满心都是病榻上的幺弟。
谢知行从小到大都没生过重病,他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除了有些顽劣,从不让人费心。
然而此刻,他却伤成了这样。
谢知筠心里疼得都要裂开,眼泪止不住滚落,她努力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
那两个回春堂的老大夫显然是老手,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的创伤,也显得无能为力。
他们两人不敢去碰谢知行的双腿,只能飞快给他扎针,延缓他流血的速度。
谢知筠看到梦境中的自己放开了麦穗,转头问那两个大夫:“阿行如何了?”
那名苍老的大夫叹了口气,看了看谢知筠,只低声道:“不太好,谢夫人做好准备,老夫已经给谢小公子用了回春丹,有五成机会可以熬过这几日,可即便熬过来,这双腿……也废了。”
梦中谢知筠听到这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中连眼泪都没能落下。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而此刻,谢知筠想要靠近一点,她忍者心痛,想要仔细去看谢知行的伤口,想要去质问麦穗谢知行到底在哪里出的事,他又为何会出事。
可她赶一靠近,一股巨大的冲力却迎面而来,把她整个人轰出流觞楼。
下一刻,谢知筠猛地坐起身来,她心跳如骨,满身冷汗,额头一阵阵的潮湿发冷,难受至极。
屋中一片黑暗,谢知筠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边炙热的躯体。
那是卫戟。
谢知筠只觉得指尖一阵颤抖,她在卫戟的胳膊上反复摩挲,最终顺着手臂的方向寻到了卫戟的手。
黑暗里,谢知筠痛苦地闭着眼,却想要寻到一双温暖的手。
她把自己的手贴进卫戟的手心里,让他那宽厚温热的手温暖自己的心房,拉回她的所有神智。
痛苦惊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努力破解,迈过一个又一个坎,方能彻底从这些重复的噩梦里解脱。
谢知筠深吸口气,她下意识收回手指,然而卫戟的手却如同贪婪的毒蛇,反客为主缠上了她的。
谢知筠猛地回过头,在黑暗里依稀寻到了卫戟那双明亮的眸子。
“你,醒了?”
谢知筠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卫戟安静看了看她,然后便坐起身,要去摸枕边的火折子。
“怎么了?”卫戟问她。
出乎谢知筠意料,他的声音一如平日清润低沉,吐字清晰,一点都没有醉后的含糊。
但此刻,谢知筠也无暇旁顾。
她犹豫片刻,想到卫戟常年骑射,骑术精湛,想了想便问:“小公爷,什么情况骑马,会把一双腿都摔断?”
如此问的时候,谢知筠心里又痛了一下,她脊背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点灯,”谢知筠哑着嗓子道,“我怕。”
卫戟握着她的手轻轻一用力,把她冰冷的手攥在了手心,然后他便放下火折子,起身取了袍子回来披在谢知筠的肩头。
卫戟就坐在她身边,高大如山峰,抵挡了谢知筠身上莫名的寒意。
“夫人为何这般问,你……”卫戟斟酌一番,问,“你梦魇了?”
谢知筠毫不意外他的敏锐,她也没隐瞒,道:“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