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定生产电机,到第一台合格电机的产生,用了四个月。这四个月,是谢世海最为困难的时光之一。当初拨给他搞试制的人力、物力,并不是那样理想。工人群众对于这样辛辛苦苦上班,甚至不习惯了,各道工序上连连报废。
有议论说:这个厂大概要完在谢世海手上。
背后的以至当面的怀疑、指责,给了谢世海多么大的压力。他一头扎在车间里不出来,盯着每一道工序,每天跟工人一起干到晚上。
谢世海毕业于上海船舶学校,走出校门后进了工厂,蹲过电工、机修工、工模具、发电机组等岗位,一直是一名出色的工人,他跟车间有感情。
正当电机湿热试验一次次失败时,谢世海收到上海发来的父亲病危电报。他对父亲感情极深,但在试制新产品的紧要关头,他却不得不宽慰自己说:父亲何至于就怎么样呢?他仍然一头扎在车间里。但是,电报接连发来,他不觉泪水夺眶而出。于是突然想起在上海某厂有他的同学,可趁回沪之机去讨教有关技术。他这才拿着电报去请了假。当他赶到家中时,父亲已处弥留,不能言语、也对言语没有反应了。守在父亲身边,谢世海想起小时在江南造船厂如何看着父亲造船的,他也曾站在黄浦江边,望着往来轮船,立志长大要造船。厂里新产品的的事情不觉又占据了他的心头。第二天一早,他就走出家门,摘下黑袖章,找他要去请教的同学。这一去,就是一天。第三天父亲火化,第四天他离开上海,回到泰州的厂里。
于是,航海厂第一台合格的空调用风扇电机产生了。
接下去的任务是拿出100台样机来。然而,装配出来后,没有一台不是噪音过大。谢世海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让厂里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全下车间去装配电机。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了,干部们左弄右弄也弄不出一台低噪音的来。一位高级工程师代表大家来找谢世海,他手中的纸上正儿八经写着11条原因,认为要克服这11条原因,就要增加多少新设备,而本厂目前没有这些条件。
这么说,这个项目只有下马。
谢世海根据第一台合格电机的成功,否定了这种观点。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谢世海装配出了一台合格的。一位高级工程师把自己怎么装配也不能合格的拿给谢世海,说你再把这台装好了,我就服你。没有出一刻钟,这一台又装配合格了。大家欢呼起来。谢世海把他摸索出的技术告诉大家,于是,当天晚上100台电机全部装配合格。谢世海总结说,电机跟手表一样,零件要好,装配也要过关,装配也是技术。
生产一台电机,其利微薄,谢世海看中的是市场。所以,电机生产必须上规模。他说,一定要拿出数一数二的名牌产品,一定要占领数一数二的市场比例,一定要获得数一数二的先进位置。
在拿出500台合格电机之后,现实的难题出现了:
难题之一:全厂650人,科室人员就有300多,占全厂人员一半。这种可悲状况不是一天形成的,却每天都在产生负面效应,而要解决,却非易事。
难题之二:电机要上规模,人力财力哪里来?实现一亿元产值,就要投资3000万元,航海厂当时固定资产不过才300万元,差得太远。
谢世海记得,春兰集团总经理陶建幸对他说过:当初春兰起步时,我向银行借五万元,还乖乖的挨银行一个职员训了半天,老兄,人皆有胯下之时啊。
必须攻下难题,方能走出胯下。
从科室下放到车间200人,要得罪多少人,引出多少非议,虽难计算,却可以想象。据说,就在这个问题上,谢世海差点被捋下去。但上级党委支持了他,这一小小改革成功了,解决了新产品人手不够的问题,也改善了全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些从科室下车间的人们,后来大感有了用武之地,从身心到收入,成了这场“内改”的受益者。
对于那第二个难题,谢世海面向社会想办法。结合扶贫工作,挑选了一批有文化的农村青年,加以严格培训,走上生产岗位。另一方面,派出技术人员,帮助附近农村办厂。这样,一个个分厂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现在,航海厂已经拥有五个很像样的分厂,每个分厂的产值都在1000万元以上。这一条向社会要生产力的路子走通了。1996年,航海总厂年产电机百万台,产值1亿3000万元。
国家电机产品质量监督检测中心,对航海厂来了个不打招呼的突击抽查,封存了九台电机,空运三台到京检测。人们在焦虑中等待。终于,结果下来了,54个指标全部远远超过国家标准,其中一些主要技术指标已经接近世界先进水平。“泰航牌”空调用电机成为1992年同行业唯一通过国家级抽查检测合格产品。这就难怪后来许多厂家纷纷采用“泰航牌”电机。日本芝浦公司也请航海厂为其加工电机产品。“泰航牌”空调用电机获得了国家“长城”认证标志,在国家科委举办的中国新技术新产品博览会上获得金奖。航海厂成了中国电机工业协会分马力电机分会成员。现在,“泰航牌”空调用电机覆盖全国百分之五十的市场,航海厂成了全国最大的空调用电机生产厂家。
谢世海这个“常务副厂长”,成了“总经理”,这是上级的委任,也是全厂职工的选择。
在形成了新产品的同时,谢世海提出老产品换代更新和进一步开发的问题。这成了航海厂又一个经济增长点。结果,他们拿出了新一代PBI型组合式框架结构配电板,首次用于“904”舰获得成功。后来,又相继开发出铁道用电器、陆用电站控制设备等新产品。“泰航牌”船用主配电板、分配电箱、充放电板、岸电箱等四大系列,通过了中国船级社ZC型式认可,取得了“铁锚章”。老产品这样获得了新的生命。当某配电板工程下达到航海厂后,也就一举成功拿出了近20个品种、100多台设备,中央军委刘华清副主席亲自剪彩,得到了中国船舶总公司的表彰。
过去,航海全厂650人抱着老产品,产值为900万,内部亏损,如今,老产品上只有180人,产值却是2000万,而全厂产值已达5个亿。
航海厂的人们记得,那年大水,某分厂一批电机转子未能及时送来。谢世海找来司机,冒着茫茫大水出发了,郊外一片汪洋,随时可能开进河沟里去,而且天也黑了,十分危险。谢世海领着司机硬是大胆小心闯了过去,到凌晨三点又闯了回来,立即组织装配,赶在使用厂家上班前及时送去了这批电机。这就是谢世海给全厂职工树立的创业者的榜样。有这样的精神,何难不克?何事不成?
随着生产发展,效益上去,厂里面貌一新,一个新的浴室大楼平地而起,使用34年之久的食堂改建为仓库,新建了600多平方的大食堂。使用多年的水塔拆除了,自来水第一次流进了航海厂。那座新建的五层电机生产大楼,白天夜晚都亮着雪白的灯光,里面在紧张地生产,老远就能看到它美丽雄伟的身影,它成了泰州航海电气总厂的象征和标志。
谢世海和航海厂的人们不以这一切为满足,他们自强不息,永远在前进。
(本文原载*中央编译局《当代共产党人》)
记徐文藻
我初识徐文藻,该是八十年代末。我从南京《雨花》编辑部回乡,被安排进泰州文化馆,工作是联络基层文化站,而文藻是局里的文艺科长。有时二三人一起到基层文化站去,站长汇报工作之后,就是文藻作指示了,令我暗自惊讶而且佩服的是,他总是取出好几页写得满满的纸来,工作指示预先地就写在上面,一二三四的很有条理,也很有内容。为何我会暗自惊讶呢?因为如果换了我,会觉得说几句就行了。我就不由得想,文藻是一个当领导的好料子。
那时的文藻,作为画家,我已心可,因为见到过他作的一幅一米见方的水彩,一段栅栏一丛菜花,在阳光下灿烂,既真且美,甚可见他的心细和功力。
后来,文藻不当科长了,他做了专业的画家,立即就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一幅水彩画上了全国美展。要从人才学角度看,你说他这人,是沿着科长的仕途继续前进好呢,还是来当专业画家好?这怕是一个“二难”的问题吧。却也唯有顺其自然了。
一个大型企业的老总是他的同学,他就到那企业去当他的画家,也许同时还做着别的一些工作吧,但这样的不久之后,泰州书画院成立,他就回来当了院长,这才算是正式的永远的做了画家了,然而他同时又处在了领导的岗位上,那“二难”也可算是得到了“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