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苏洵、苏轼、苏辄等人。中国古代最杰出的散文家,即“唐宋八大家”,宋占其六,全部出自欧阳修一门,“天下翕然师尊之”,叫人不能不嫉妒。
苏轼兄弟,本是一介布衣,经他的推誉而名动京师。欧阳修非常喜欢苏轼的文章,赞叹道:“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仅凭直觉,他预言苏轼“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称“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并不忘记自嘲一下,“唉,再过三十年,世人将只注意苏轼而不谈论我咯!”
如此胸襟,历经千年,足以令无数“打压后辈的同行长者、相嫉相轻的文人”羞愧不已。
奉仁宗赵祯旨意,欧阳修与宋祁一起修写《新唐书》。在编史中,欧阳修也提倡简约朴素的文风。一次,他和两位朋友在街上散步,看到一匹脱缰的奔马踏死了一只狗。他提议,看谁能用最简练的词语将此事记述下来。一朋友道:“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死之”,欧阳修不满意。另一位说:“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欧阳修也嫌太罗嗦,哈哈大笑,道:“都像你们这样修史,一万卷也写不完!”两位朋友不服气了,拢袖请教:“那么,欧阳公,请你也说来听听!”欧阳修淡淡道来:“‘逸马杀犬于道’,六字足矣!”
按古时惯例,修史时只写上一个职位最高的编者,《新唐书》只需著上“欧阳修”的名字就行了。可是,他认为,宋祁职位虽低于自己,但编书“功深而日久”,自己“岂可掩其名,夺其功?”,坚持把宋祁的名字与自己并列于上,令宋祁十分感动。于是,整整二十四史,也就这一部《新唐书》,有两个著者署名。
欧阳修的文章享誉天下,但他十分谦虚,但凡遇到自己不懂的地方,仍然十分客气地向人请教。刘攽只是一个小文人,学问远远不如他,但欧阳修认为刘攽对典制掌故之类很有造诣,就写信请教“入阁起于何年”。据说刘攽接到他的信时,正在与客人喝酒,就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信,没好气地说:“我正忙着呢,明天回信!”
送信人告辞离开。但刘攽转而一想:这么好一个炫耀自己的机会,怎好错过!马上将送信人追回,当场回了信,还对着满场宾客,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看看,欧九不过尔尔!文章虽然写得好,可惜不甚读书耳!”
这话传到苏轼耳朵里,他大笑起来,道:“天哪,连欧阳公都要被讥讽不读书,刘老道,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呀?”
“醉翁”欧阳修退休之后,隐居于颖州西湖之畔,童颜鹤发,像个老顽童,甚至又开起自己的玩笑,说自己是“一老古董”,终日混在“集古一千卷,藏书一尤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中间,岂不正合“六一”?遂另起了个名号“六一居士”,并将自己的词定名为《六一词》。
在这里,欧阳修写了十首《采桑子》,开头都是“西湖好”,可见历经大起大落的他,看自然事物仍是那么恬淡美好:
例一: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
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
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例二: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
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
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例三: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
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
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例四: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
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
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例五:
“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