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嚎的声音高,但毕竟居委会的事儿你得办。
你不想在这巷子里住啦,还是你能把户口迁出去,从此脱离居委会的管辖。
就算张虎和程春花的档案在钢厂,程大宝和程睡莲还是这巷子里飞不出去的麻雀,现在县城这种地方,大部分街道都有自己办的小厂子,什么生产暖瓶的,生产罐头的,生产耗子药的,招工名额就在居委会,你天天投机倒把肯定不是事儿,但想进厂工作,不就得从居委会提档案?
一想到身为钢厂厂长的丈母娘得去扫公厕,何向阳就彻底的躺下了。
胸闷,难受不舒服,还没办法。
程春花给张虎施加压力,让张虎想想办法。
张虎比较怕老婆,而且工作忙懒得应付,糊弄说:“把大宝叫来啊,他在我们厂里倒了那么多的钢材,难道就没存几个钱,雇个人扫公厕?”
程春花一想,这事儿在理,于是把程睡莲喊来,让她去找火车站找程大宝了。
因为身为清水县最大的倒爷,嘴里镶着大金牙的程大宝,现在是住在县城唯一一家宾馆里的。
不是宾馆睡起来有多舒服,而是因为他确实赚了点钱,必须得显摆自己的阔气。
程睡莲其实懒得管她妈的事儿,但是毕竟她是在家吃闲饭的,架不住老太太的淫威和程春花的唠叨,只能去火车站找程大宝。
几个鼻青脸肿的孩子,则被安排去打厕公厕。
当张福妞福气不足的时候,就是全家一起欺压的对象,小赔钱货。
“小赔钱货,赶紧去打扫女厕所,你就没闻见那臭味儿?”张福运瞪了福妞一眼。
福生相对于福运要厚道一点:“妹,走,我跟你一起去扫女厕所,来,我给你塞俩纸团团。”
福妞闻着那股子臭味儿,哪愿意进去扫厕所?
她叉腰指着福运和福生说:“你俩扫去,我得给奶盯着超生家的投机倒把,难道盯投机倒把,还没有打扫厕所重要!”
福生和福运一听,对哦,只要能抓到陈月牙投机倒把,是不是厕所就不用自己扫了?
仨孩子懒不丁儿的干着,眼睛直瞅着大杂院的位置,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去抓个现形。
贺帅今儿带着超生,身上可是有大任务的,穿一件比自己大一倍的白背心儿,雄赳赳气昂昂从巷子里走出来,天儿太热,满额头的汗。
“贺大帅,别想投机倒把,小心我们盯着你!你手里敢拿一件多余的衣服,我就说你投机倒把!”张福运划拉着扫把说。
张福生连忙点头:就算贺家真有衣服,也得让他们卖不出去才成。
“妹儿,走慢点,小心要绊倒。”看超生小腿软哒哒的,贺帅提醒说。
张福妞从女厕所出来,抬头一看,超生一件漂亮的绿色小裙裙,脚上一双牛筋底子的小凉鞋,漂亮的简直像一件春天的小嫩芽儿。
牛津底子跟塑料底子不一样,软软的,舒服,吸汗,踩在上面,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这双小凉鞋福妞见过,当初她的干妈宋思思带她进百货商店的时候还试过,穿着真是软和舒服,但是,一双十八块,太贵了,宋思思没给她买。
真是没想到,超生居然穿上那么贵的凉鞋啦?
福妞定定的盯着超生,回想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心理上千般的复杂,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她梦里,超生一直都是给全家捧在云尖尖上的,不但陈月牙俩口子疼她,就是她的两个叔伯,叔伯家的兄弟们,都特别的疼她。尤其是她大婶刘玉娟,将来有段时间陈月牙因为投机倒把给治安办抓进了监狱,她照料超生,照料的比陈月牙还经心。
相比之下,福妞自己就悲惨得多了,爸爸张虎忙于工作,升官,懒得管她,她妈程春花整天骂她是讨人嫌的赔钱货,没有人超生能干,没有超生人缘好。
梦里的福妞真的很努力,从小到大,从家务活儿到读书,其实样样都比超生强一千倍一万倍,正是因为这样,程春花主动撮合,陈月牙也愿意,父母撮合着让她和贺炮结了婚。
那时候陈月牙做生意做的好,在清水县几乎算最有钱的人了,福妞虽然不喜欢贺炮,但从她跟贺炮订婚之后,父母和两个哥哥突然就对她好了,那种亲人间的温情,以及被父母重视的感觉,哪怕只是梦里,也让福妞激动的想哭。
但是,陈月牙就是不肯帮扶她的娘家,不肯帮扶她妈和她哥哥们做生意。
人越有钱就越小器,贺译民全家防她补贴娘家,就像防贼一样。
也正是因为那样,她每回一次娘家,程春花就要骂她一回,俩哥哥就要嬉落她一回。
做了梦,拥有致富先机的福妞,现在早早就得到了父母的重视,他们就像贺译民俩口子看超生一样看着她,两个哥哥也像贺帅一样疼她。
但这才多久啊,就又被父母给无情的冷落了?
她嫉妒超生的小凉鞋,羡慕贺帅对超生的疼爱,更嫉妒超生不需要努力就能拥有的一切,福妞嫉妒的眼睛里都快要着火了。
不过一想梦里,她心里就又能平衡一点了,因为不论超生再怎么幸福,也改变不了贺斌和贺炮要早死的事实,她将来为了那俩个哥哥,会把眼泪都给哭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