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自元以来,以其教义分为了全真和正一两大派别。正一派源起汉末,祖天师张道陵创教时便立下规矩,要杀尽天下妖邪,因此后世正一派道士以行符箓为主,及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他们在遇到妖邪时,手段比较猛,以符箓、阵法、法器杀尽一切厉鬼。全真派起源于唐宋,至王重阳时设教,初时并无太多规矩,长春真人邱祖创立三坛大戒,从此规定了全真道士行为规范,全真派重内丹修炼,不尚符箓,主张“性命双修”,以修真养性为正道;戒规不可结婚、食荤等。因此全真更像是出世的隐士,正一则更像是入世的大侠。两派的教义差别也对其行为产生了影响,全真道士本不以收鬼、灭邪为任,但遇到了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但他们大多以度为主。
讲到这里,大家可能会疑问,明子象作为全真道士,为什么一些行为又像正一道士呢,这其实是出于个人对教义的理解差异产生的。全真祖师在《重阳立教十五论》中提出了住庵、云游、学书、合药、盖造、合道伴、打坐、降心、匹配五气、混性命、圣道、超三界、养身之法、离凡世十五个论点。长春真人之后的全真派是戒律森严的,而重阳祖师时的全真派除不能婚娶、修身养性等要求外,相对更加自由。而明子象所尊崇的,便是重阳祖师时的教义,不拘形式,但又有所规范。至于为什么有些地方像正一派的作风,那就要提到上述十五个论点中的第二个——云游。
重阳祖师在论云游时,提出了云游时的两种人,虚云游和真云游。“一者看山水明秀,花木之红翠。或玩州府之繁华,或赏寺观之楼阁,或寻朋友以纵意,或为衣食而留心。如此之人,虽然万里之途,劳形费力,遍觅天下之景,心乱气衰,此乃虚云游之人。二者参寻性命,求问妙玄。登险之高山,访名师之不倦;度喧轰之运水,问道无厌。若一句相投,便有圆光内发。了生死之大事,作全其之丈夫。如此之人,乃真云游也。”所以,明子象和其师父一样,在外云游多年,结交了许多高道名师,其中门派各异,亦不乏有正一派名士。其次明子象也谨遵重阳祖师对学书的要求,“若不穷书之本意,只欲记多念广。人前谈说,垮讶才俊。无益于修行,有伤于神气。虽多看书,与道何益。”不拘泥于形式,百家之书,有益者皆学习之,其中也包含了正一派的各家经典。
明子象认为,道教各派,尊其本意,仍为一家,皆是三清弟子。即使作风、教义各异,也不必争其高低,互相学习、求同存异,才是弘扬大道之法。他相信祖天师和重阳祖师也不希望看到各派剑拔弩张、水火不容。所以明子象并不排斥正一派做法与经典,只要是他觉得有用的,都会拿来学习,当然了,前提是要对方同意。
言归正传,明子象点燃一炷清香,将令牌、天蓬尺放在平铺的黄布上,接着盘腿而坐。他这是要入定,因为他选择度化陈安的鬼魂。重阳祖师对打坐也有论断,他认为真正的打坐要“心如泰山,不动不摇,把断四门眼、耳、口、鼻,不令外景入内。”
不多时,明子象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已处于虚空之境,周围一片空白。只见前方一人匍匐而跪,定睛一看,正是陈安,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惨状,显现的是他生前的模样,这是他的魂。魂与鬼不同,魂是无知无欲的,是一张空白纸,而鬼则不同,鬼是魂魄恶化而生,是恶,是一张沾满污秽的纸。所谓度人,度的便是魂,鬼因魂而起,魂因鬼而恶,只要度化魂魄,这恶自然便消失了。
明子象轻咳一声道:“台下何人,可知罪乎?”
陈安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明子象疑惑说:“你?你不是?”
“呔,尔等恶鬼,可知罪乎。”说着明子象拿起天蓬尺,装作要打的样子。
天蓬尺的金光让陈安抬不起头,似乎有泰山压顶之势。此刻他终于知道眼前之人有何等能耐,连忙说道:“仙道饶命,我知错了。”
“我本超生于你,但你不知轮回,又返世害人,真不知天道昭昭吗?”
“仙道息怒,我也是被逼无奈,是有人强行留住了我的魂魄,将我囚禁起来,命令我为他做事。”
“从实招来。”明子象将令牌一拍说道。
……
经过陈安的一通辩解,明子象这才知道了事情真相。原来47年夏,南方势力知道将无力回天,便开始准备后路。他们先是收拾统治区的各种文物古董,然后是拉拢各派人士,南方正一天师府的张天师自然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但面对胁迫无可奈何,便不再管世俗之事。期间,一个自称传承于正一派的道士自告奋勇,替他们卖命,这个人叫陈志平,南阳人,28岁。原本是天师府的道士,后来触犯戒律被赶下山,在福建认识了一个闾山派黑头法师,拜于门下,三年后,他感觉没啥可学的了,便私自出走,自立门户,创建了一个叫冠一道的门派。取道门桂冠只其一的意思。这个门派不习经典,不尚先贤,一出现便被各门各派鄙夷。由于他先在天师府,又在闾山派,所以他自己造了一个阳平治都功印,但手法却又用闾山秘术,是一个拼头结尾的四不像。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与南京取得了联系,并自告奋勇以破坏龙脉的名义向他们情愿。南京那边当然愿意,便给他一笔资金和一众帮手。陈安是陈志平远方亲戚,本来陈安以为有了他这个后辈的帮忙以后肯定不愁吃喝,谁知道刚把辟邪小队的消息传过去就被杀了。
小队刚走,陈志平就强行把陈安的魂拒过来,操纵他附身小队身上,然后去指定地点回合。
“你们在哪里回合?”
“神仙洞。”明子象听到这里猛的一惊。“他们是在你们出来后又进去的。”
“那我们这边三个人呢?”
“都在他手上,一个本来受伤的和一个姑娘被打晕了,另外一个高个子因为反抗被打的遍体鳞伤。不过你放心,他现在还不准备杀他们。”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十个人,除了他都是当兵的。”
“你知道他们的用意是什么吗?”
“他们说好像是因为自己传承不正,无法获得这伏牛山龙脉气运,所以就设计抓了你们的人,守株待兔抢走气运。”
明子象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先进洞但什么也没拿。估计炸塌天宫通道和设置障碍也是他们在尝试强行取这气运,未果才急忙逃走。
“我看你所言非虚,你可要保证,如果说谎,我定叫你灰飞烟灭。”明子象说。
“仙道饶命,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不得轮回。”
“嗐,陈安,你本不应掺和此事,但贪心作祟,才有今日。我现在给你一个投胎的机会,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多谢仙道。”
“先不要谢我,你今世已做伤天害理之事,需入畜道轮回三世,受牛羊宰割之苦,然后投胎为人。”
“是,拜谢仙道超度之恩,我宁愿做三世牛羊,再世为人,定勤勤恳恳,不负仙道。”
“也罢,我就帮你一次。”明子象静了静神,左手掐决,右手持令牌虚空画符,口念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念完之后把令牌拍在地上,喊了一声“敕”。言毕,只见陈安身影满满变淡,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