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将军府四小姐的模样同她前世几乎就是一模一样,除了衣着装扮和头发长短,至少她在这面铜镜里是瞅不出区别的。
恩,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同,现在这张脸是她前世十五岁时的模样,是她还在上夜家私塾时的样子。
夜家私塾啊!她长叹了一声,强压去心里泛上来的酸楚。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像爷爷临死前同她说的,不要去怀念,也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这是夜家的劫数,也是五脉的劫数,是社会发展到那个阶段,所有人都必须要走的一条路。不管是他们五脉,还是统治者,都别无选择。
所以要坦然面对,也要努力在下一世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怎么能够不怀念呢?前世的夜家那样好,好到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爸爸的慈爱和妈妈的微笑,还有夜倾城叫她花仙子时,戏谑的样子。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闭上眼,祭奠逝去的夜家四小姐,也祭奠自己那个曾经温暖又强大的家族。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又是一日清晨。
夜温言是被吵醒的,因为院子小,只要有人在外面说话,就都像说在她窗根儿底下一样,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到一个尖酸的声音在说坠儿:“你不过就是大夫人屋里的擦灰丫头,哪有资格进四小姐屋里侍候。昨天晚上是因为我们太困了,所以才让你守夜,但你这一大清早的就要往屋里端茶,这种一等丫鬟才做得的事,可轮不着你上手。咱们现在的院子虽然小,却也不能因为院子小就没了规矩。”
坠儿很委屈:“熙春姐姐对不起,我是见你还睡着,这才去端来的,真的没有抢着在小姐跟前侍候的意思。既然现在熙春姐姐醒了,那就由姐姐端进去给四小姐吧!这会儿四小姐怕是也要醒了,正好醒了就能喝。”
声音断了一会儿,很快又传了来,是熙春在问:“这是什么茶?”
坠儿道:“是红枣茶。四小姐前日冻着了,脸色一直不好,我就跟厨下要了点红枣放在锅里煮,听说这个补气血。”
“你是听谁说的?”熙春哼了一声,“你以前没在天舞轩侍候过,不知道四小姐的喜好。咱们小姐不爱喝红枣茶,去换清茶来。要是没有清茶就换清水,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就别整那么些讲究了。”
坠儿明显不乐意,还在争取:“是大夫人嘱咐要给小姐煮些红枣的。”
“你是听大夫人的还是听四小姐的?现在你是四小姐这边的人了,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主子。行了,这茶泡都泡了,倒了也怪可惜。给我喝吧,咱们如今可糟蹋不起这些东西。”
许是熙春端着茶走了,不一会儿,坠儿又在跟另一个人说话:“香冬姐,那些红枣可是我求了好半天才求来一点点的。要不是从前跟厨下的一个婆子有些交情,人家都不敢给咱们。可是你看,小姐一口没喝着,到是让熙春姐给端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香冬唉气,“我去劝劝她,你到厨下看看能不能再要一点红枣,昨儿我也瞅着小姐脸色不好。这要是搁以前,燕窝早就端来了,现在却连点子红枣都得跟别人求。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就忍忍,别让小姐上火,快去吧!”
“上哪儿去?”夜温言的房门开了,她披了件外衫站在门口,“哪都不用去,红枣既然已经煮了,就没有再煮一次的道理。咱们院儿里既然有人愿意喝红枣茶,那就大大方方的,到我面前来喝。”她吩咐香冬,“去把熙春叫我屋里来。”再看坠儿,“你进来,侍候我梳洗。”
香冬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像是没琢磨明白夜温言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去追熙春,只留下坠儿跟着夜温言进了屋,认认真真地侍候她梳洗。
梳子在头上梳到第四下时,熙春到了。虽然也是穿着素服,可因为身材高挑腰身纤细,即使是素服也让她穿出一种别样的韵味来。
她乐呵呵地给夜温言行礼:“小姐您起啦?奴婢还想着让您再多睡一会儿,这才没过来打扰。让奴婢侍候小姐梳头吧,奴婢最是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说着话就要过来抢坠儿手里的梳子,却被夜温言拦了一下,“如今国丧家丧都赶在一块儿了,还能梳出什么发式来?不过就是梳顺了,随意挽个发髻,不需要你亲自上手。到是那红枣茶,熙春,你再不喝,可就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