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他突然拿折扇一打谢九楼的肩:“你瞧。”
只见大批蝣人已成群结队踏上官道,皆驾上等马匹,暮春初夏的天,仍着锦帽貂裘,队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分布井然,为首的一批人马中间,更是里外三层护着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前行。
劲风吹过,掀起马车帐子一角,恍然可见端坐其中的蒙面巫女。
“好强的玄场。”谢九楼喃喃,“这批蝣人,没有一个是三级以下的刃者。”
再观城门处,守城官兵也不过一二级鞘者,外头的蝣人若要硬闯,易如反掌。
楚空遥心思却不在此,只眼中笑意更甚:“活得久了还真是什么都能见着。”
“怎么说?”谢九楼问。
“看见刚才马车里的人没有?”
“那个巫女?”
楚空遥点头:“若说世上什么人最恨巫女,蝣人称第二,无人叫板第一。传闻五百年前他们最鼎盛时突遭的那场诅咒,就是一个巫女所做。打那以后,世间蝣人元气大伤,血脉中的玄气看似激增,实则往往超出他们骨珠所能承受的能量。”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因着那个莫名的诅咒,蝣人一旦长到二十岁,体内积压的玄气无处释放,便会自成一股气海在他们体中喷薄扩散,届时本该为他们所用的力量就会成为杀死他们的利刃,丝丝玄气无孔不入,渗透骨髓,一旦发作,犹如被压倒在刀山火海,痛不欲生。
痛到神志失去控制之时,蝣人最先做的,是操戈斩断自己的手脚以求减轻充斥在体内的玄气所带来的痛楚,接着他们会慢慢被侵蚀五感,恨不能将自己掏心挖肺抽筋剥皮,最终玄气爆体珠而亡。
可这份诅咒带给蝣人的并不止于此。
第一个发现中咒的蝣人可用来生食以精益功力者已不可考,总之没过多久,整个娑婆便迎来一场近乎疯狂的、对蝣人的猎捕屠杀。久而久之,无数蝣人成为娑婆玄道中人的盘中餐,更有甚者,以此为产业,大量抓捕蝣人后将其圈养在斗兽场,使其自相残杀,同类互食,最后挑选出三六九等进献给不同家世的贵族。
蝣人也成了娑婆最低等的人种,被称蝣奴。
更准确一点,他们已不被当作人种,在娑婆世人眼中,与猪狗牛羊没有区别。
由此过了两百年,到谢九楼楚空遥他们这一代,除饕餮谷圈养的蝣奴外,世间蝣人已是凤毛麟角,再无昔年辉煌之态。
“咱们都离世三百年了,想不到蝣人不仅没有灭绝,反把巫女什么的又供奉起来。”楚空遥唏嘘,“也不知他们当年那些死于巫女诅咒的祖宗们在天之灵怎么看。”
谢九楼瞥了他一眼。
楚空遥哂笑:“也对,咱娑婆哪有什么在天之灵这种东西,连个鬼都没有。人死了就死了,剩个骨珠,化一把灰,轮回都入不得的。”
“说不定,是巫女解除了他们的诅咒,又或者帮了他们,也未可知。”谢九楼已无心继续探讨,只沉思如何早早儿进城的事。
“是么。”楚空遥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