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摇头。
谢九楼又急了:“都说了叫你别乱晃!仔细一会子头疼。”
提灯沉默了一下,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声:“头疼。”
谢九楼立时坐不住了,按着提灯枕到自己腿上,一层层拨开头发检查:“哪儿疼啊?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这儿?”
提灯赶忙点点头,点了两下,又想起谢九楼才骂过不准动,便马上不点了,只小声说:“你替我揉揉。”
谢九楼便用指腹极轻地在提灯后脑鼓包周围点着,又骂道:“说什么都不中用,你独断专行到死。我的话十句你能听进去半句都是好的。等你……”
提灯正听着,话突然断了。
“什么?”他摇了摇谢九楼的膝盖,想蹭起来,又被按回去,“等我什么?”
谢九楼安静了几息,低声说:“等你到了他那儿,要是他的话你愿意多听几句,也未尝不可。”
提灯一怔,后脑替他揉伤的手也慢慢不动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提灯先开了口:“我在囡囡房里,看见……”
“看见什么?”谢九楼问。
“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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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已入夜,姜昌至晚未归,城郊到城里路途迢迢,他一去一回,和那妇人两个都不像带着钱财能雇车的样子,若随意摘点首饰当路费,又怕歹人起贼心。提灯和谢九楼商量着,一夜路程算正常,若明日还不见人,纵使不认路,他们也得寻着去看看。
谢九楼心里还跟提灯闹别扭,下午他话说成那样,提灯竟是一句反驳也没有。他面上不做声,晚上进了房,哪管提灯早坐在床上看着,只一头栽在地上草席上就要睡觉。
背着提灯躺了半晌,谢九楼悄悄儿一回头,提灯还坐床上望着他。
谢九楼一骨碌坐起来:“不睡觉看我做什么?要在床上坐成观音吗?”
提灯目光在他脸上试探着不住逡巡,发现这人可能又莫名其妙生了邪气,也不指望谢九楼上床来睡,便说:“你把衣服还我。”
谢九楼听着这话,汗毛都气得竖起来,只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你?还了你我穿什么?再者还有,什么叫还?我的衣服给你,你也管这叫还?我人跟着讨你嫌,偏一件衣裳你倒离不得了。你讲不讲道理?”
提灯低着眼睛不说话。
谢九楼更来劲了:“做了三十年人又当三百年阎王,我怎么不晓得自己原来是个便宜冤大头!连人带心给人骗去充了珍珠,岂知自己只是个鱼眼睛罢了!现下他要去找真的珍珠了,我还得巴巴剐一层皮捧上去,供他一路上消遣!就这还讨不到一声好,要把你往窝里赶呢!”越发说得提灯缄默。
谢九楼一面恨气说着,一面两手把衣服脱了往提灯床上一扔:“拿去!您要抱着睡就趁早,到了什么阿海海跟前,可不得紧着收拾起来,否则叫他见了,说是哪个野男人的,白惹我一身腥。”
末了还气不过,兀自嘀咕:“也不晓得哪个锅出来的香饽饽,要你上赶着去找——嘁!若真是在意,早奔来了,哪轮得到你现在孤身前往的。路上出点事,音讯断了,也不见得他会在乎。就这么个夯货,都被当作万金油……我谢九楼还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