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点子就从那道缝隙中跳了下去。”提灯说,“它绝望困顿之际,最后一眼看向顶上的观音——那张由它亲手雕刻出来的脸,永远都是那么漠然。”
鹤顶红只叹不值:“那泥点子,真是生也观音,亡也观音。”
“它因观音而生,却非因观音而亡。”提灯拐过一个街角,“那泥点子殒命,杀它的是情。”
“所以楚老二说的无境之境里那面镜子,就是这么来的?观音手上拿第三只眼睛?”
提灯点头:“泥点子坠入混沌,最后看了观音一眼,就因为那一眼,绝了它所有痴念。它凄然以自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为代价发出毒誓——若日后观音动了凡心,必要承受与它一样的可见不可得之苦。只要观音在永净世一日,便只能拿第三只眼睛看自己心上人一日。岁岁年年,相思之痛不可迁。”
“只能拿第三只眼睛……”鹤顶红埋头沉思片刻,“这意思是,观音要见心上人,只能透过那面镜子去看。他在永净世,镜子里看的是娑婆世,所以他对自己爱的人,永远相望不相认?”
提灯默然。
“观音真如此被诅咒了?”
提灯转入一条小巷,走到尽头再拐,豁然见一处阁楼,楼下挂满五颜六色的幡,还有许多涂抹过画成各色人物的面具。
“观音一生刚愎自用,目下无尘,别说这个咒,只怕连所谓的情,他都不信自己会有。”他一面说,一面踏进楼底旁门处一个窄窄的木门,门里一条黝黑甬道,缕缕日光从顶上木板缝中泻下来。
提灯的声音在过道中前行:“所以无相硬生生把自己右手那只眼睛挖了下来,丢入无境之境,永不启用。”
甬道走完,挨着手边是一列长长的木梯,又陡又逼仄,头顶上隔着木板都是挡不住的嘈杂人声。
“那赤练圣手呢?”鹤顶红跟在提灯后头,踩着踏板,一步一声地问,“被观音罚去了哪?”
梯子要走完,阁楼上人声也近了。
“观音手段残绝狠辣,罚一个圣手不缺法子。既然赤练要和鲛人私会,那他就……”
话到此处,提灯踏上最后一阶,在楼道口站定,冲戏班子里坐在最里头的一个鹅黄色长衫公子不轻不重喊了一声:“叶鸣廊。”
第24章
楚空遥找到谢九楼那会儿,谢九楼正站在一条死巷口,双臂交叉,闭眼仰头靠在墙面装死。
“做什么?”楚空遥握着扇子往他后方一打,“西北风在那头吹,站反了,仔细一会儿喝不饱。”
谢九楼睁眼,无奈看着他。
楚空遥便笑:“你告诉我,你跑什么?”
“不跑,给人看笑话?”谢九楼从巷子口走出来,就近挑了家在外头摆摊的面摊子,要了碗最简单的阳春面,“你没听见么?他要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