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脑子转得快,以前就对提灯磕磕巴巴又语调奇怪的说话方式存疑,又联想到提灯逃跑的场面和与他那副身板并不匹配的力量,昨夜便抓住另一个想跑的士伍吩咐:“别走。这小子八成是个蝣蛮子,得想法子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我听说……”那人凑到同伙耳边嘀咕,“……你去拿了网还有东西,我在这儿守着。”
另一人方去了,哪晓得回来路上见着谢九楼要进林子,瞅准谢九楼心急,想法子胡诌了提灯的去向,才把捕网偷摸拿进来。
提灯又饿得两眼昏花,对周遭的防备去了一半,来人一说是谢九楼派来的,又给了粮食,这便中了套。
提灯被迫团在那张网里,身子弓成虾形,前头两个一路拖行,他在后头手脚并用地挣扎。
网是每根麻绳都绞了细钢丝的网,十城军专做来捕捉野兽的玩意儿,牙咬不断,手撕不破,提灯抓着麻绳冲他们嘶吼,身下的衣裳在拖行时被磨破,雪地留下的痕迹中逐渐掺进了血丝。
起先他不知道自己要被拖去哪里,直到回了军营,那两个人一路走,绕开人流,把他拖往最僻静的那个帐篷。
提灯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在网里扑腾,吼叫嘶哑,双目猩红。
他被那俩人提着手脚扔进笼子里,脊骨才一撞上冷硬的栏杆,便向铁门扑去。
对方眼疾手快上了锁,骤然起身,从后头掏出一根长长的策马鞭,往笼子上奋力一抽。
提灯浑身一僵,竟不动了。
那人早有预料,恻恻地笑:他听说,不管是多强大的蝣人,一旦发狂,只要听见鞭子的声音,立马就能安静下来。
那是蝣人打小的噩梦,如规训大象时捆在脚腕上的铁链——当象还是小象的时候,就给它们的脚腕上套一根铁链。小象会无数次试着挣扎逃跑,但因为力量太小,总挣不脱那根铁链。等到它们足够强大壮硕的时候,即便能挣脱,它们也不会反抗了。
这里的动静渐渐吸引了周遭的士兵,每一个探头进来的人,都会被告知,原来笼子里这个打败了所有十夫长和士伍的帐前守卫,是一个蝣奴。一个如猪如狗的物种,竟然生生同他们做了数月战友,把所有人的脸皮踩在脚下。
帐外簌簌下起大雪,他们把笼子推到雪里,扯出提灯的双手,给他重新套上那副二十斤的锁链。
“瞧……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们抓着提灯手腕上和镣铐吻合的疤痕激动得发抖,“哪有那么怪的疤!这就是戴手铐戴出来的!这是人能长的疤吗?!”
他们看提灯的眼神不再像看朝夕共处的战士,不再带着当初被他打败时的不甘和一点点敬仰,他们开始用看一袋黄金、一道美味的眼神看他,那点不甘和敬仰变成了厌恶与垂涎。
又是一道鞭子下来,提灯伸在笼子外的手臂起了红痕,冒出一串血珠。
被风雪吹散的血腥气此时似乎能飘进每个人都鼻息,叫他们闻得双目发亮。
“……提灯?”洛桥才见着不对靠过来,慢慢扒开人群,看清笼子里混着一身血泥的人,突然暴起,“你们在做什么?!”
拿鞭子的人抄着手,慢悠悠走过来:“我们做什么,轮得到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