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熟睡的白泽身上:“那它……当真是寻主来的?”
楚空遥笑而不答,只回头看着紧闭的殿门,殿中躺着昏迷的提灯:“老头子从暲渊回来那晚便同我说,鼍围称你为观音泪中人,你信,便是;不信,便不是。他和山鬼与白泽之故,不必在你跟前刻意提起。无论白泽之主是谁,都碍不着无相与那泥点子已成往事。横竖如今你眼前心中最要紧的,只作提灯,不作旁人。”
是夜,谢九楼背靠床沿坐在地上,身后的提灯已昏睡了一天。
他偏头侧目凝视着提灯苍白的睡颜,俄顷,又转回去看向窗台下那盏八角琉璃宫灯。
那灯一直被保管得很好,起初他带在军营,提灯还是个小士伍时,他时常见不着他,便把这灯拿出来看着,像看见第一晚偷吃红枣的提灯似的。
后来他得了观音泪,众人商议着金绡不好保存,便用这盏宫灯来存放那滴眼泪。现下那泪就在盏上,玲珑剔透,发着浅淡微光。
他想起白日里楚空遥说的:“无相观音血泪相融,有辨生死雌雄甚至阴阳之用——遇阴则燃,遇阳则灭。遇主,则凭其掌控。你为观音泪中人,便是此泪之主,届时它融了观音血,焚烧伥鬼,只需引火到伥鬼窟中即可。”
谢九楼缓缓起身,走向窗台,打开那盏宫灯。
那滴泪仍是半透明的水色,他依稀从那上面看得见自己缩小的倒影。
他缓步走回提灯身旁,蹲下身,在被子里摸到提灯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谢九楼把那只手从被子里拉出啦,拔出小刀,轻轻在提灯指腹刺破一条口子。一滴鲜血渐渐凝出,他举起灯盏,接到观音泪上。
血泪交融,竟瞬息干涸,在盏上形成一个印渍。
谢九楼合好宫灯,提在手里,一步一步走出行宫寝殿。
窗外乌云蔽月,想来夜半又要下雨。
该给提灯加床薄被。谢九楼想。
与此同时,他手中宫灯骤然窜出一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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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山鬼目前普遍认为是楚神话体系中的神,本文仅借用名字和入梦的设定,其余作私设。
第78章
行宫驻地,四个轮班下去的士兵正围着火堆上的肉汤闲话。
一人说自己姨夫是某城的豪绅,只因他一时手痒,犯了偷盗罪,若不免籍参军,便要被砍去双手送去望苍海填石;一人说他阿姐是某城的城主妾室,因着这层关系,才能托人叫他来十城军里混口军粮;另一人说他家徒四壁,什么也不是,只因自己弟弟自小天赋异禀,是乡里出了名的神童,他走投无路,只能参军挣个军饷凑钱给弟弟赶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