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旖旎瞧清他的神色,斟酌道:西京都是软装修,这回我想试试硬装。
话落,陈伯宗冷了脸,用湿透的凉的手背扇了一下她的脸,脆响。
他淡道:养不熟。
方旖旎蹙眉不说话。陈伯宗出去了,水嘴没关,水流声萦绕在耳边,吵得她心烦意乱,陈伯宗的感知真是敏锐到可怕,仅是两句装修的话就被他看破了她的想法方旖旎的确有回嘉月的打算,她想多陪陪家人。
她时常觉得和陈伯宗谈话就像深陷一个训练场,试探、揣测和误解构成了重重障碍。不像她和谈绪,能让双方都畅所欲言,将自己的主见表达完整,而不是无休止地沉默和辩解。
可她又离不开他,她想借有装修的借口,让他也留在嘉月陪她。为什么陈伯宗不能为她妥协?也许他妥协过,可它有保质期。
早晨起来时那股没来由的期待,见到他时难以抑制的高兴,倏尔消失了。似儿时放的氢气球,还来不及升入云层,便爆破了,一股怅惘久久弥留在心尖。
陈伯宗在房间补觉,方旖旎坐立不安,干脆订了菜,尝试做面条。
一番翻箱倒柜的折腾,总算端出两碗像模像样的素面。方旖旎眉飞色舞地叫陈伯宗起床,声线压得再低也抑制不住欣喜,每个字都像在空气里跳跃:陈伯宗,快起来,我给你下了面条。
陈伯宗觉浅,几乎是在她进来就有了醒来的意识,因此当她一说话,他就醒了。他睁开眼睛,方旖旎伸出手掌虚盖住他的眼皮,然后伸手开了灯。
她在他适应光线前强调了一遍:我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哦,你太有福啦。
说完,方旖旎放下了手,好奇他的反应。
视野里陈伯宗的眸光静而沉,即使是平躺,两颊的皮肉依旧紧滑,唇瓣水润,软合了凛然起伏的鼻骨。当他掀眼瞧过来时,那些或曲或直的线条都活过来了。
方旖旎心口一动,亲了上去。
可陈伯宗仅是让她轻碰了一下就格开了她的脸。方旖旎气急败坏:我要!
陈伯宗懒散地起身,睇她一眼:手坏了,你让我玩什么。
这个借口实在太扯太烂,方旖旎恨不得把缠在手上的纱布撕下来丢在他脸上。可她只是想想。
方旖旎冷哼一声,装腔作势地撅着脸出去了,餐桌上的两碗面略涨水,胖鼓鼓地挨挤瓷碗。
当陈伯宗出来时,面条已经半凉,方旖旎的心也凉得透透的。她说她去热一下,陈伯宗却说他不吃,方旖旎把碗重重一掷,可面条吸尽汤底,涨得粘在一起,根本没一条面条洒出来。
这让她发泄不满的动作像个笑话。
方旖旎脸颊揪成皱巴的一团,看起来像要哭了,但她没有,陈伯宗看着她气冲冲地站起来往外走,过了会儿又走回来,故意推他一把才往房间里去。
陈伯宗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们心知肚明方旖旎这一番举动只是借题发挥:她想惹他烦,亦或者让自己找到借口讨厌他,这样她就有理由呆在嘉月不走。
陈伯宗坐下来,取过筷子捞了捞,面条结成团地挂在筷头,卖相令人倒尽胃口。他夹散了些,一根根肥胖的面条便断成黄褐色的粘湿烟头。
他想尝一口,实在没食欲,把筷子搁下了。
放久了的东西,难免落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