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楼嘴角勾起一丝凉薄冷笑,拂袖而去:“毁尸灭迹。”
只是刚转过身,嘴角那丝笑便霎时僵在脸上。
就在他们身后,一身艳红胜火,容色赛霜的玉清婷瞪着一双难以置信地大眼看着他。
脚下似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动。
玉清婷与他对视良久,抬脚快步走来,与他错身而过,直奔到玉璃珞身边跪下,颤抖着声线轻声唤:“美人……美人……舅舅……舅舅……”
月西楼转过身,看着趴在地上的玉清婷,肩膀在细细地颤抖,豆大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那双莹白细嫩的手哆嗦着轻轻抚过男子身上的烧伤,已是泣不成声,却依旧哑着嗓子倔强地不停呼唤着那个人。
月西楼垂眸,轻声道:“清儿。”
玉清婷身子猛的一抖,呼吸凝滞一瞬,却没有应声,只是以瘦弱之躯轻轻抱起地上的人,像是怕弄疼了他,动作极是轻柔小心,然后木然地从身边走过。
在路过月西楼身边时,月西楼扯住了玉清婷的袖子。
玉清婷脚下一停,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冰冷了声音道:“放手。”
月西楼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那总是笑靥如糖的一张脸此刻木然僵硬的神情,手中一松,那丝滑的料子便如风吹云散,在眼底淡远了去。
第 97 章
在冥巫山已经住了三日,亏了烨青师哥,美人舅舅的命总算是保了下来,这三日三夜,爹爹一刻不停地陪在美人舅舅身边,她都不曾去看过一眼,就连美人舅舅是生是死也都是烨青师哥来告知她的。
没有谁拦着她不准去看,只是每次走到门口,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月西楼凉薄,月西楼无情,月西楼残忍,月西楼狠绝,这她都是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的舅舅出手。
若不是因为这五年来她因寒症时常发作,美人为了以防万一在她发作时不知,便在她体内中了连心蛊的子蛊,又在自己体内中了母蛊,这样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寒症一发作,美人便可立即感知,然后赶到她身边救她。三日前的那夜,心里那种不安感便是来自体内的连心蛊,只是因为美人从来没遇到过危险,她并没想到是这一回事,直到睡梦中心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猛然惊醒,顺着心中所感来到地宫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全身麻木,惊恐抓住了每一根神经。
她无法想象,若她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毁尸灭迹,那四个字从西楼嘴里吐出来的一刻,身体从发梢寒到脚趾。
为什么?她想嘶声冲他吼,却终究哑着嗓子喊不出来。
“小蜻蜓。”
玉清婷转头,看到烨青从门外进来,嘴角硬是扯出了一丝笑,低唤一声:“师哥。”
烨青看着玉清婷那生硬的表情,好看的眉却反倒拧了起来。
从三天前玉清婷抱着奄奄一息的玉璃珞来到冥巫山那天开始,便再没笑过,每日里坐在窗边,视线落在窗外却始终没有焦点,没人通知她吃饭她便不知吃饭,没人通知安寝她便可以一直坐到天明,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却让看到她的人都有股冲动,想要过去摇着她的肩膀,让她大声哭出来,喊出来。
烨青知道,玉清婷难过并不只是为了师父受伤,更重要的是因为——伤了师父的人是她最爱的男人,月西楼。
烨青一直很欣赏月西楼,完美,强大,有担当,难得的是这样的男人还能如此专情,所以对于月西楼和小蜻蜓的事一直都是乐见其成的,可是如今,他却恨不得把月西楼千刀万剐,剐完了还要鞭尸,把他挫骨扬灰。
小蜻蜓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心里又恨又怒,但在玉清婷这里却又不能露出丝毫,只摇了手中桃花扇,堆起了惯有的那股子轻佻的笑,走到玉清婷身边还在玉清婷额上给了一扇,一掀衣摆,坐到了玉清婷身边,笑道:“我家的小魔头这是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不去折腾几位师兄弟了?”
玉清婷想笑一笑,但怎么也笑不起来,只垂了眸道:“那是清婷年幼,不懂事,师哥再莫要拿来取笑清婷了。”
“好好好,我们家的小虫子终于长成大姑娘了,但大姑娘也不能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闷在屋子里怎么成,出去透透气,不然好好一张如花似玉的美人脸闷出蘑菇来可就难看啊,到时候看谁来喜欢你。”
“那正好,没人喜欢清婷便也不去喜欢别人,不动心便不伤情,不伤情便不伤心。”
听到这,烨青悔得只想咬自己舌头,本是想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说不定玩欢了便能暂时忘了月西楼也好,却不想反倒绕到这上头来了。
烨青干笑了两下,想着换个话题把这段揭过去,于是道:“师父的伤已无大碍,有圣教的珍稀药草,那些疤都可消了去,不出四个月还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一个。”
玉清婷终于噗嗤一笑,睨着烨青道:“你以为美人是你呀。”
见玉清婷终于肯笑,烨青稍稍放了些心,拉起玉清婷道:“走,到外面逛逛,你离教这么久,可想死了一众师兄弟们。”
玉清婷知道烨青担心自己,便任他拉着自己出去,虽然出去走走于自己究竟也没什么用处,但若能让师哥安心,便随他好了。
一路上边走边看,遇到不少师兄弟姐妹,与他们一一点头致意,有的打了招呼还停下来说几句话,聊一聊近况,听他们说些练功方面的进展,听听他们抱怨师叔伯们管得紧,谁谁谁又犯了戒,谁谁谁最近遇到什么新鲜事,碰到什么新鲜人,心里倒还真的畅快了些,果然家的感觉很温暖,玉清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