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穿街越巷,花团锦簇的盛世太平,让洛英有种误入别国的错觉。
花灯绵延,亮如白昼,人群宛若游龙,嬉笑观赏。更有小商小贩喧闹不绝,冲着来人兜售自己的篮中物。一串一串的吉祥话,逗的少女掩面娇羞,少年潇洒挥金。
洛英觉得新奇极了,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的。
每一样都喜欢,每一件都好看。
相比洛英的激动,另一人,则淡漠的多:
“在我小的时候,天下只有汴京才有此美景。不想,不过短短七年,应天府已然成了第二个汴京。”
此时的宁墨,不像白日里见的那般温润如玉。他的身子里,好像藏着另一个人,正挣扎着破体而出。
他提起手指,脚下有些不稳:“你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洛英望过去,发现石桥下竟然燃气一片火龙。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群衣着朴素,面色悲戚的妇人们,跪在河边,挽了衣袖,双手捧着盈盈烛光的荷花灯,正往水中放。
洛英是头一次看,以为是种习俗,办个身子都快要探下去了。兴奋的回头招呼宁墨:“咱们也放盏灯吧,多好玩。”
“恐怕不行。”
宁墨扬起脖子,双目微闭,喉咙滚动,清润的声音里带了分苦涩:
“她们放的灯,乃是写了亲人生辰八字的往生灯。”
风乍起,夜微凉。
他的声音,在这喧闹集市下,显得有些孤凉:
“她们这些人,或兄或父,或子或夫,皆丧生于战争。这群妇人无依无靠,便自发聚集在一处,并于每月十五月圆夜,都会放一盏往生灯。是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也为了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清风拂动男人的发丝,桥下烛光摇曳,印的那张如玉面庞,昏暗不明。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此刻的他好像彻底成为了另一个人。
突然,洛英拽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向桥下而去。
走近之后,她对一位面色枯黄的老妇人亲切求了一盏灯。又选了个无人的位置,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而后,点燃灯芯,缓缓推入河中。
宁墨望着她的举动,突然道:“莫非你也有亲人命丧于战场?”
话里有些戏谑,有些不太符合他一贯风度。
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怎的,洛英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前几年跟北魏人那场战争中,我爹为了参军给的几两银子能给我们糊口,就把自己卖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宁墨一窒,对上那双纯净的双眸,心里那股邪火顿时烟消云散。
他抬手,轻轻的在洛英头上揉了揉,没有言语。
两人无言,双双倚着石桥,身后是人声鼎沸,面前,是一盏盏残缺不全的家,被河流带着飘向远方。
直到风灌入她的衣袖,鼻子一痒:
“阿啾!”
她揉了揉鼻子,又是一下。
肩膀一暖,洛英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件轻薄雅致的斗篷批在了自己肩上。
只是,这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她方才也没瞧见宁墨还拿着这个啊。
难道是那个叫苏吟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