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子脸。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才一个晌午的功夫。天边乌云压顶,翻滚着变幻莫测,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
宫婢连忙点亮烛台,有条不紊的关上门窗,翻飞的幔帐慢慢柔顺下来,恢复了往日平静。
轰隆巨响,屋顶传来一声闷雷,紧跟着的一道闪电划亮了乌沉沉的宫殿。也不知谁的手一抖,只听清脆一声响。
洛英没去过问,她趁着众人收拾东西不备时,偷偷推开窗户。一股乱风劈头盖脸的挤进来,弄的她一脸沙石。
“呸,呸呸。”
她扒好乱发后,风也识趣的逐渐小了些。洛英突然发现院中海棠枝上,那只被栓了脚的笨嘴鸟被吹的直直悬掉下来。呀的一声,不由分说冲出去,把笨鸟脚上的环解开。
那鸟趁人不备,竟然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洛英大惊,跟着要追,小黄门忙上前劝:
“姑娘别追了,先避避风,那小畜生飞不远的。”
她半信半疑,跟着小黄门到了廊下。只听小黄门一声哨响,扑棱棱几下,一只黄绿之物从不远处直飞到他掌中。
“这物养久了,早成习惯,只要一听指令就会来吃喝,身上早就没了禽类的灵性。瞧这身上脏的,我带它下去擦擦,仔细别污了姑娘的衣裳。”
洛英望着他。
小黄门端着手,那只鸟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脚上虽然没有了铁环,但它的心,早就被焊死,栓牢。不再向往广袤天空,逆风飞翔,而是甘愿在华贵的牢笼里,成为豢养之物。
这就是站在她身后方瑾,心中所想,所感。
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天色刚暗下来,他便有些着急,担心洛英怕黑,无奈对面太傅的金鱼眼盯的太牢。可等炸雷惊天,他再也忍不住了。
从前,每当打雷时,母妃都会躲在锦被中瑟瑟发抖。
那时,父皇便会犹如神祗般出现,母妃则会扑在他怀中。
当然,他是没见过父皇和母妃的,这都是他悄悄翻阅母妃留下的一本手札里记载的。幼年的他渴望成为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人,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一切。
他想留下洛英,明知道她犹如鸟儿一般拥有着翅膀可以漫天翱翔,却自私的想要留她在自己身旁。
宫廷太大,他太小。
小小的身子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时常让他害怕。
方才的鹦鹉,瞬间让他联想到自己的作为。又怕她会悟到什么,一时间,彷徨,狠戾,担忧,烦乱。各种情绪不停在胸腔翻涌,使他忘了一切,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终于,她开口了。
方瑾的心憋在嗓子眼,难受极了。
“也不知道这鸟掉不掉毛,颜色还怪好看的。回头薅点做个鸡毛毽,好久没踢毽子了。嘿嘿!”
他一愣。
旋即吃吃的笑出了声。
她总是这样,说的话做的事都那么的匪夷所思,令人意想不到。
听到笑声,洛英转身才发现方瑾不知何时来的,惊喜的呀了一声,过去就捏他的脸:
“晌午的老鸭玉笋汤太好喝了,我足足吃了两碗。你那御膳房的厨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上回的鸡脯豆丁也特别下饭。你瞧,我都又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