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色将晚,伺候梳洗的丫鬟们走了进来,微娘任她们净了面,擦净手,将发上的珠翠摘下来,又把长发披散开。
溶月扶她躺下,微娘转了个身,刚要闭上眼睛,忽地睁开道:“溶月,替我拿一套衣裙出来,明天去二婶那边用。”
溶月去箱笼里拿出一条凤尾褶裙,又取出件和它相配的儒袄,到床边道:“姑娘,用这套可好?”
微娘看了一眼,道:“不用这套。这套虽然看着大方,颜色也不太惹眼,却毕竟是妹妹的及笄礼,不好太素气。还是选那套粉袄秋香裙的罢,更适合些。”
溶月依言将那套衣服取出来熨好,又准备好和这套衣服相配的首饰,眼看着没什么疏漏之处,这才悄悄回到外间屋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溶月已经指挥丫鬟们进来伺候微娘起床梳洗。
坐在镜前,溶月将她长长的黑发披散梳开,又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发式,将散发了淡淡香气的头发分成几股,又反着绾起来,偏在百花的底下留了一条燕尾,看着在端庄中透了几丝调皮。接着,溶月又在首饰盒中挑了三支簪子,全都镶着硬红宝石,炫迷人眼。插好簪子后,溶月还选支水色极佳的翡翠钗,钗头上嵌着颗雾蒙蒙略显光华的南珠,钗身则绞着几股金丝拉成的绿枝。
全部梳理整齐,微娘站起身来,眼见她儒袄百褶裙外还穿着件浅黄色的褙子,外罩金线银丝绣成的氅衣,举手投足之间环佩叮当作响,真真是姿容稀世,雅致贵气,远远望去便让人觉得如见到仙子一般。
“姑娘真好看。”秋谚赞道。
微娘唇角带笑。
前世,她就是穿着这套衣服,戴着这套首饰出现在三妹妹的及笄礼上,那时,她一腔热心而去,没想到等待着她和兄长的竟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大阴谋。
也就是在那一次,兄长右手被废,注定仕途无望,便荒废了学业,终日里只看些奇淫巧技的书,不然也不会学得那妙肖之术,成了三皇子的替身,替他消灾挡煞。
而这回,开头或许相同,接下来的走向,却要由她决定。
“叫沈杀在二门外等我。”微娘道。
溶月没问原因,应了声就退下去。
吃过早饭,坐着饮了杯茶,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微娘和兄长向外走去。
马车正在二门外候着,沈杀斜倚在门边,沉默着。
微娘仔细把府中事尽皆交待一番,这才走出门,却又不肯上车,只抬头对李贵道:“你下来,这次沈杀赶车便可。”
李贵犹豫一下,就听微娘又道:“你婆娘不是快生了?说不得就是今时,你在家多陪陪她,也是你一片心。”
李贵这才知道微娘是为他着想,不由心下一热,道:“多谢大姑娘惦记着。”
微娘摆了摆手,眼看着沈杀接过马鞭,这才在溶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顾三思也上了马车,微娘开口道:“哥哥,三妹妹及笄,其实我去便可。你留下来吧,府里的事儿还要你多照应着,我们两个人都去了,不妥。”
顾三思抬头看了她许久,就在她想再接再厉劝说他时,他忽地温和一笑:“既然在妹妹眼中,我这个兄长这般重要,我自然要听从才是。”说着掀帘下了马车,更无一丝迟疑。
倒是微娘呆了一会儿才吩咐沈杀赶车,她原以为要花大口舌才能说动兄长,甚至还打算若说服不成,就让沈杀出手哩。
没想到他竟然说下就下了。
马车的前后都有顾府的家丁,再加上沈杀坐镇,可以说当真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微娘坐在马车里,靠在熊皮褥上,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慢慢闭上了眼。
早上起得太早,她有些想瞌睡。
马车跑了一段,停了下来。微娘一惊,眼睛睁开,那点儿睡意完全退了下去。
“什么事?”她问道。
照这时辰看,应该还没到顾家二房的府上。
“姑娘,前面有人。”沈杀的声音传了进来。
微娘皱了下眉头,轻轻将空子掀开一条缝隙看过去,只见前面另有一辆马车正停在路中央,装饰华丽。
“去问下怎么回事。”微娘道。
沈杀跳下马车走了过去,微娘看他和那马车的车夫说了几句,忽地走到那辆马车后面,伸出手推去。
马车缓缓地动了,移到了路边。
沈杀这才回来,跳上马车,抖了下缰绳,继续赶车前进。
微娘看着对方马车夫那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的傻样,问道:“那车怎么了?”
“车轮不转。挡在那里耗时间,我帮了他一把。”沈杀回答。他答得轻松,只是随手一推便能将偌大马车移至路边,这份子力气难免令人啧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