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太太是这府里的主心骨,方才在小辈面前总要装出个沉着稳重的样子,可如今此处只有昏迷不醒的施湘雯和她的心腹吴嬷嬷,那担忧焦急的模样也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本该好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体会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孙女撒手人寰,心里怎么又能不悲伤呢?
施老太太老泪众横、悲泣欲绝,用力握住施湘雯的手说道,“你如今这副样子,是真的忍心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子,你就要抛弃祖母和母亲,还有国公府这一大家子关心你、爱护你的人离我们远去吗?”
施老太太恨,恨施湘雯这不争气的样子!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动了动了,老太太,四娘子的手好像动了。”吴嬷嬷惊喜的声音忽然唤回施老太太的理智,她怔愣一瞬之后便急忙抬头去瞧床上施湘雯的动静。
吴嬷嬷年纪大了却没有老眼昏花,施湘雯的手果然是动了一下。
床上的小娘子就在床边主仆二人期待的眼神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祖母,别哭。”
施湘雯回复神志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语气因长期的病弱有些气不足,可却很清晰地响在施老太太耳边。
施老太太立刻喜极而泣。
施湘雯的病牵动着府里每个人的心。翌日一早,大家纷纷聚到了她院子里。
昨日施老太太同施湘雯说过话之后,她的神智就比以前清醒了几分,今日柳医正再来看时,俨然已是大好了。
众人都说是老太太在施湘雯的房中坐了一宿,慈心感动了上苍,才让施湘雯醒了过来。
“昨日已是凶险之象,今日这脉象看起来便转危为安了,如今四娘子既渡过了此劫,以后慢慢调养着也便就好了。”柳医正道。
闻言在场的众人都是舒了口气,黄夫人更是手里捏着佛珠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
“多谢柳医正了。”施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从吴嬷嬷的手里拿过一个檀木匣子递到柳医正手中,脸上笑容和蔼,“知道您不收诊金,我们也就不准备那些俗礼了。听闻您喜欢前朝梁大家亲手制的狼毫笔,恰好我早年收藏了一只,如今送给您,也不算埋没了他的名声。”
施老太太礼数做的周全,知道柳医正不会收诊金,为他准备的东西也算贴合了他的心意,让柳医正想拒绝都没有办法。
施国公府的四娘子在叶幸司这里不过是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子,她是病了还是如何都与他不甚相关。
他如今和陆清棠也算是名正言顺订了亲的未婚夫妻了,可见面却成了比以前还困难的一桩事。
因陆清棠家乡的规矩,订了亲的男女是不可再随意相见的,所以订亲之后不久陆夫人就收拾了行囊带着陆清棠回边关去了。
要等到明年春来,五月吉时,他们成婚之时才能再见。
佳人离去,叶幸司也只能每日看着陆清棠留下的红缨枪睹物思人了。
且因为左脉之最近不知是何处看他不顺眼了,为他找了不少麻烦事,整日忙得焦头烂额的。
左脉之在找寻霓族之事叶幸司是早就知道的,曾经他年纪还小之时有段时间曾疯狂找寻过霓族的踪迹,叶幸司也回家族帮他翻阅过有关霓族记载的书籍。
可惜全都无功而返,后来他性子沉寂下去,也不再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事。
叶幸司以为他早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可不料最近他又将以前的那些书函信件翻了出来。
他在雍城没有置宅子,若是在城中一直都寄居在左府里。
“怎么,最近又有了霓族现世的消息了吗?”叶幸司一跨进近梧轩的屋门便开口问道。
左脉之头都未抬,依旧翻看着手上的东西,只是指了窗边榻上的地方。
叶幸司会意,脚步轻抬便坐在了榻上。壶中的茶水依旧温热,茶香氤氲,飘出一缕淡淡的紫阳岩茶的味道。一旁摆着的茶点也是酥软可口。
南烛公子吃穿用度一向是讲究的,叶幸司就没在他这里喝到过太差的茶水,丝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叶幸司混了个水饱也没见左公子抬起他的贵眼瞥上他一眼,叶幸司这下就耐不住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了案几旁。
只见左脉之看的是一张地图,地表破碎,道路崎岖,山高水深,沟壑纵横,眼见便是西南那地的地形。
那地处在乾国与南方越国的交界之处,因山高林深,道路崎岖,其间生活之人又少与外界联系,所以世人对那地界儿很是陌生。
不过叶幸司因为左脉之的关系曾对霓族有过了解的,一见那地形便知道这事与霓族有关。
“怎么,最近又有了霓族的消息吗?你又将这张地图翻了出来。”叶幸司看他认真的神情,不由地问道。
左脉之下颚上扬,淡然的眸子睥睨向他微点头,“最近我得到了一张地图,其间可能指明了如今霓族的所在。”可因为是从施国公那处得到的,左脉之也不敢完全肯定,只能慎之又慎,不敢有丝毫马虎。
叶幸司立马来了兴致,“这么说你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能实现了。”叶幸司可对当初左脉之为了找寻霓族所在,废寝忘食的模样太过难忘了,他很清楚左脉之的执念。
左脉之摇头并不肯定,“那处山高林深,又多瘴气毒虫,顺利通过已是不易,要在茫茫林海之间找寻霓族的踪迹更加困难!所以对于派谁去西南查探霓族消息我还在考虑。”
自他从祁涟那里拿到那羊皮卷开始,他心里就开始计划着派去探查霓族之地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