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衣服侍她取了头上的凤冠,又卸了脸上厚厚的妆容,才带她去了内室。
上一次她不过匆匆来过枕烟堂一次,当时急着换衣裳,并没有好好打量这屋内的布置,这会儿才真的有时间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枕烟堂的正屋是三间上房打通而成的一间,进门便是平日里招待亲近之人的小客厅,平日在房里用膳也可在此处。隔着十二扇嵌玉石翡翠枝叶图的檀木槅扇,里面就是衡家为祁涟准备的黑漆描金雕缠枝纹的拔步床。
床边一扇绣鸳鸯戏水的屏风,屏风之后别有洞天。
净室里不似别的人家放的是木桶,而是一方一丈来宽白玉石筑成的水池,水池边有台阶一路隐入水中,台阶的对面有一大两小三个入水口,都雕的是丹顶鹤的模样,红顶黑颈,那顶上的红色瞧着也不是什么普通玉石。此刻正有热水源源不断地从那鸟嘴中流出来。
浴池旁还有一架紫檀木雕石榴花的贵妃榻,上面铺着大红满地绣金玉满堂富贵坐垫。
“知道少夫人要沐浴,公子早就吩咐奴婢将热水准备好了。那大一些的鹤嘴里是热水,两个小的都是冷水。”采衣率先道。
祁涟点点头,身子自然地挺直,双手展开,采衣会意就立刻上前为祁涟宽衣。
小门小户家的娘子,若是从没见过这种高门世家的阵仗或许还有些不知所措,可祁涟见了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她的服侍。
因左脉之吩咐,采衣照顾祁涟自然是恭敬顺从,可直到见了祁涟的举止神情之后,她心里才彻底不敢轻视这位新夫人。
祁涟沐浴之后,采衣替她绞了头发,又换了大红色的中衣,外面罩了一件绣金线缠枝莲花的红色纱衣,才施施然地来到小客厅里。
“少夫人可要用膳。”采衣又问道。
祁涟趿拉着一双红色绣花嵌珍珠的软缎布鞋,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她不说还好,这一问,祁涟还真觉得有些饿了。白日里喝的那碗燕窝早就不知道都克化到何处去了。
采衣领命去了,不一会就领着几个小丫头回来,陆续地上了一桌席面,清炖乳鸽、鳝丝浇面、拔丝山药、凉拌藕丁……摆了一桌子。
一旁只有采衣守着,祁涟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用膳。其间若是祁涟的眼睛扫过哪道菜,采衣就机灵地给祁涟夹上一筷子。
祁涟平日里用饭也不喜有人在一旁伺候,今日留了采衣在这里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丫头察言观色的本事到底如何。
不过才接触采衣不过半日功夫,祁涟就对这个机灵的丫头很是喜欢了,谨言慎行,又能及时揣度主子的心意,怪不得左脉之会特意将她送到她身边呢!
只是希望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聪明该用到什么地方,不该用到什么地方。
饭用到一半,圆春就带着金枝银桂一道回来了。
几个小丫头眼睛晶亮,嘴角还有些没擦掉的油渍,眼瞧着就知道左府今日的席面一定摆得不错。
今日大婚,祁涟也不好当着采衣这个新丫鬟的面教训自己的丫鬟,平白打自己的脸,所以就当作无事人一般地让圆春去库房里将今日送来的嫁妆核对一下。
用过饭,又净过口,外头天已经大黑,月亮都挂上中天了。
昨日她本就没有休息好,今日精神又一直紧绷着,此刻酒足饭饱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左脉之一直没回来,她也就不敢真的去睡。
捡了一本书在小客厅的榻上坐下,突然就想起昨晚陆清棠对她说的事儿来。
陆清棠本就是个性格豪爽的,在床笫之事上也十分放地开。她不会像别的新妇那样说起夫qi之事上总是一脸地羞涩,反倒是直接地同祁涟说了用什么样的动作更舒服。
她不会一味地顺从叶幸司的意思,若是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陆清棠总是会十分干脆地告诉叶幸司。
“郎君若是真心疼爱你,在行那事的时候一定会照顾你的感受,而不是只顾忌他的感受。夫妻之间本就一体,那行那事的时候,自然也是要两人都觉得快活才行。别听信外人说的一定要惯着男人来,若是你身上不舒服还要强忍着,那咱们女人嫁给那人做什么呢!”
祁涟越想脸越红,虽有些害羞,但她心里觉得陆清棠的话却十分地有道理。
祁涟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就听见左安的声音响起,“夫人可在屋里?”
随后就是采衣的回答,“在呢,夫人梳洗完正等着公子呢!”
然后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祁涟刚站起就见左安扶着脸上挂着两团红晕的左脉之进来了,他两眼紧闭,大半个身子都斜靠在左安身上,瞧着像是喝醉了。
祁涟连忙上前,同左安一起将左脉之扶到了拔步床上,采衣同祁涟一起将他的外衫去了,又脱了鞋将左脉之安顿好,才起身看向左安。
左安一身纻丝青色盘领右衽袍,腰上系了一条红绸,这是今日府中主人有喜的意思。
他可从没想过当时初见时瘦骨嶙峋的小娘子今日会长成这般国色天香的模样,还成了他家公子的夫人,连他也要唤一声夫人。不过左安跟在左脉之身边这么久,祁涟可是第一位让他家公子另眼相看的女郎。
也只有他家公子在见了衡大娘子之后,脸上才会露出些红尘中人的情绪来。
“大娘子,哦!不,是少夫人。嘿嘿。”左安挠了挠后脑勺,指了下左脉之,“公子在前院被今日来的宾客们灌了不少酒,我已经让人熬醒酒汤去了。今晚就辛苦夫人照顾公子了。”
如今她既为左脉之的夫人,照顾他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