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诸妇一下马车就看到在他们前方也正步下马车的褚昉一行人。
褚昉先把两个娃娃抱下来,而后又极其自然地任由郑孟华扶着手臂跃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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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最先瞧见这一幕,怕陆鸢难过,及时冲其余几人递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打招呼,又对几个孩童做出噤声的手势,而后以身做挡,挡住了陆鸢视线。
陆鸢方才下马车时便已瞧见褚昉抱果儿下车,并没在意,此刻见妯娌们有意挡去这一幕,便配合着只当什么也没看见,牵着褚六郎,随诸妇淹没在涌动的人潮中。
庙会十分喜庆热闹,有诸如捶丸、樽上倒立、叠罗汉等百戏,还有骑驼鼓乐作舞者。健壮的骆驼背上横置一鞍,驮着两汉两胡共计四人,其中三人围坐鞍周,或弹琵琶,或吹筚篥(bili),或击手鼓,另一人立于中间,和着鼓乐踢踏作舞,轻盈明快,引得阵阵拊掌喝彩。还有投环、射击诸多消遣游戏。
褚六郎撇开母亲不管,牵着陆鸢东游西逛,什么热闹都要去凑凑,不一会儿就脱离了大队伍。
裴氏瞧着小儿子走远,想去追,但大儿子还在这边看热闹,心想有陆鸢看顾应该无事,便也未追。
褚六郎离了母亲,更像匹脱缰的小野马,立即拉着陆鸢去玩射击游戏。
他拉低陆鸢道:“婶娘,你带钱了吗,我想耍飞镖,在家的时候阿娘从来不让我耍,今天过年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说完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望着陆鸢。
原来他是故意跑远的。
陆鸢忍俊不禁,痛快买了十只飞镖让他玩耍。
供投掷飞镖的木架仿照神话中的扶桑树而建,足有两丈高,上下九层,枝桠交错,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都是孩童喜欢的各类玩具,越至高处,物件越为精巧。
褚六郎看中了挂在第八层的一把银雕短刀,连扔了几只飞镖都没射中,却听旁侧传来熟悉的欢呼声。
扭头去看,褚昉抱着果儿也在掷玩飞镖,褚昉抓着果儿的手,百发百中,逗得她咯咯朗笑。
旁侧的李五郎羡慕地看着褚昉,小声说:“舅舅,我也想玩。”
果儿凶道:“我还没玩够呢,你再等会儿!”
李五郎怏怏低下头,郑孟华先是柔声哄慰儿子,又去劝女儿。
果儿不乐意,撅着嘴儿立即眼泪巴巴,软软糯糯地央求褚昉:“舅舅,我还想玩……”
褚昉爱怜地替她擦去泪水,对郑孟华道:“等果儿掷完剩余飞镖吧,也很快。”
玩游戏的人很多,褚昉一行站在相距较远的另一侧,且玩的兴起,并没注意陆鸢和褚六郎也在此处。
见褚六郎瞪着眼睛看百发百中的褚昉,陆鸢心软,低下身子问他是否需要帮忙,褚六郎摇头,坚持自己投掷。
陆鸢既佩服又心疼,只能在银钱上予取予求,一口气买下数十只飞镖,让他尽情投掷。
大约被果儿兴奋地欢呼声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不消片刻已将木架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是谁碰到了固定木架的底座,忽听咣当一声脆响,不及众人反应,木架已以迅雷之势倒压过来,悬于其上的物件叮叮当当砸落,伴随而下的还有扎在其上并不牢靠的飞镖。
人群拥挤,摩肩接踵,根本跑不及,陆鸢怕伤到褚六郎,立即半弓着身子将人完全护在怀中,一手搂着他,一手屈肘高抬,扛着砸过来的木架,任凭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物件砸在她的背上、头上,甚至自脸颊掠过。
褚六郎受了惊吓,立即高声喊道:“三叔,快救我们!”
不过一瞬,陆鸢陡然觉得头顶一沉,似是被什么东西笼罩起来,手臂上扛着的木架亦是猛地一轻,似被人分担去了重量。
被砸的痛感也在瞬间被阻断,一只宽大褒袖骤然自她头顶垂落,将所有可能的伤害都隔绝开去。
不是褚昉,是他。
他衣上浸着淡淡的药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陆鸢抬头,对上一双沉静如水、此刻却泛着粼粼明光的眼眸。
他玉色面容上缓缓牵起笑容,带着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陆鸢躬身护着褚六郎,他躬身护着陆鸢,却并没贴近她身,只是将手臂高高遮在她脑顶。
褚六郎也在这时抬头看向帮他们的男人,怔了怔,问道:“你是谁?我三叔怎么没来?”
褚昉在木架倒下来时,第一时间将郑孟华母子三人护在身下,听到褚六郎的喊声才知他们也在此处,循声望去,见一个穿着烟白袍的俊朗公子已把人护下。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陆鸢,褚昉看不见妻子是何神色,只是看到白袍男子垂眼往下看,温文儒雅地笑了下。
褚昉不由锁紧了眉,只觉浑身是力,全身血液如激荡的潮水拍打着每一处经脉,几成排山倒海之势。
他凭一己之力推开倒来的木架,在哗啦叮当的声响中,提步朝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