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后又把目光投向花园里,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丈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此时正沿着一条通向那喷水池的小径向伊丽莎白公主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用自己那轻巧的细藤木手杖抽打着小径两旁已经干枯的蜀葵的茎干,在身后留下一团团干枯的枝叶。
王后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走到喷水池前,向伊丽莎白公主鞠躬。
公主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
托马斯爵士走上前,低下头,宛若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轻轻亲吻了公主的额头,然而他那搭在公主腰上的手却显得极其不得体。
先王后的脸色变得发青,她伸出一只已经变得枯瘦的手,用鹰隼盯着云雀般的眼神盯着喷水池旁的那对男女。
托马斯爵士笑着牵起伊丽莎白公主的手,带着她向大门走去,夕阳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先王后剧烈地呕吐起来,她感到嘴里传来酸味和苦味,那是胆汁和胃液混合起来的味道。
……
晚上八点,管家敲响了晚餐开始的锣声。
伊丽莎白公主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裙子,上面绣着盛开的白玫瑰和山茶花,身后跟着同样装扮的简·格雷小姐。
在楼梯口,托马斯爵士已经在迎候女士们。“殿下。”他捧起伊丽莎白公主的手,轻轻一吻,那握着公主小手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
伊丽莎白公主回之以一个少女的甜美微笑,令托马斯爵士不禁心海荡漾。他尽力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转向简·格雷小姐,微微鞠了个躬。
简·格雷对他点了点头,很有眼色地向后微微退了半步。
托马斯爵士挽着公主的胳膊,走进餐厅。
当餐厅的大门打开时,三个人惊愕地发现先王后已经在餐厅里落座了。
凯瑟琳·帕尔穿上了一件华丽的金色裙子,她头上和衣服上戴满了珠宝,兜帽上的珍珠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晕。她看上去比怀孕前老了十岁,即便脸上涂上了厚厚的白粉,也难以掩盖住下面颓败的青色。
先王后冷淡地扫视了一眼面露尴尬的众人,“诸位晚安。”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伊丽莎白公主首先反应过来,“晚安,夫人!您今天感觉如何?”她说着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拉开扶手椅,坐了下来。
“我很好,殿下。”先王后朝着自己的继女点了点头。
简·格雷小姐也跟在公主身后落座,只剩下托马斯爵士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微笑,“夫人。”他微微鞠躬,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诸位似乎有些意外我今晚来到了这里?”先王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我很高兴您今天有胃口跟我们一起用餐。”伊丽莎白公主笑容可掬地回答。
仆人们开始上第一道菜。
先王后微微笑了笑,又看向自己的丈夫。
“您呢?我亲爱的丈夫,您似乎看起来非常意外?”
托马斯爵士脸色阴沉,他生硬地回答道,“我完全不感到意外,毕竟这是您的房子,您出现在哪里都是非常自然的。”他低下头,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先王后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简·格雷小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专心吃着盘子里的熏鲑鱼。
屋子里落针可闻,一时间只剩下刀叉碰撞的微弱铿锵声。
主菜上来了,是一只漂亮的松鸡,被烤的喷香,厨师们把它华丽的羽毛装饰在上面,让这只漂亮的鸟看上去如同展翅欲飞一般。
先王后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一改往日的毫无胃口。但与其说她是在正常地进食,不如说是在神经质地吞咽。她不断地往自己嘴里塞着松鸡肉,油从她的嘴角向下流去,在繁复的领子上留下点点污渍。
当先王后终于放下刀叉时,她抬起头,发现桌边的其他三个人正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两位少女的眼神里还带上了一丝不安。
先王后突然笑了起来,“诸位怎么不吃呢?”她伸手指向那已经被她扒拉的失去了所有美感的禽鸟,“快吃啊!等到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如同一只盘旋在漆黑的夜空当中的夜枭。
伊丽莎白公主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我想我还是回房间去吧。”她放下刀叉。
先王后探出半个身子,伸出胳膊示意她留在原地,“您不尝尝这松鸡吗?巴松比埃尔先生今天做的非常完美……您瞧我吃了多少!”
“这有些太油腻了,不过谢谢您的好意,夫人。”公主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