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塞西尔和庞森比两个人,已经在塞维尔太太的旅馆里住了快一个月之久。
贡比涅无愧于其法国狩猎之都的名号,镇子外面的皇家林苑茂密的树荫下,是无数动物的栖息地,而镇上的向导们,则为来访的游客们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狩猎工具,从弓箭,火枪到猎犬一应俱全,如果那位游客的钱包足够鼓,还可以租上几只猎鹰,体验一把鹰猎的感觉。
塞西尔和庞森比,分别化名为亨利·麦克米伦爵士和约翰·康沃利斯男爵,以狩猎爱好者的名义前来,自称是为了体验贡比涅久负盛名的狩猎季,因而他们也不得不每天上午骑马和其他来打猎的贵族们同一时间出城,在森林里花上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猎杀雄鹿和野兔。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太阳虽说早已经偏西,然而闷热的暑气却丝毫也没有减退的迹象。空气如同一潭死水一样,连一丝风都没有。城市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小酒馆和居民家里泔水和垃圾腐烂的馊臭味道。
那些还呆在室外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打着赤膊,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或是拱门的门洞下面,劣质的烟草在他们手里的烟斗里燃烧着,冒出刺鼻的烟味。西班牙人从每周带回这令人上瘾的植物,还不过半个世纪,如今连法国乡村里的农民都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而女人们也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帽子,拖着有气无力的步子一步步地向前挪动着。
两匹骏马如同流星一般地穿过街道,扬起一阵尘土,然而路边的人们仅仅是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而已。对于这些平民阶级的人而言,这些冒着暑气出门找罪受的贵族,完全算得上是另一个物种。
转眼间,两匹气喘吁吁的座骑就跑到了小镇中心的广场上,在塞维尔太太的旅馆门前停下脚步。
两位骑士利索地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这两人正是塞西尔和庞森比。
“皮埃尔!”塞西尔朝着那坐在旅店大门的门槛上打着瞌睡的男孩喊道。
那孩子大约八九岁左右,听到塞西尔的一声喊叫,他猛地惊醒过来,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门外,发现是店里住着的两位尊贵的英国老爷,连忙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从台阶上跑了下来。
“两位大人下午好。”男孩脸上挂着这个年纪常见的那种傻乎乎的纯真笑容,“两位大人今天收获怎么样?”
塞西尔把缰绳塞在男孩的手里,“今天可真不走运,只打到两只野兔。”他指了指马背上的猎袋,里面躺着两只身上还插着箭矢的灰色兔子。
“我听我父亲说,这么热的天气,那些鹿呀,狐狸呀,都躲在林子深处的石洞里不出来。两位大人不妨等有风的时候再出去吧。”小皮埃尔牵住两匹马,摸了摸它们的额头,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
“但愿明天运气比今天好点。”塞西尔说道,指了指马背上挂着的猎袋,“这两只兔子归你了,拿去让你母亲炖了,一家人一起吃吧。”
那小男孩激动的跳了一下,“谢谢您,大人!”他笨拙的鞠了一个躬,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把马牵回去吧。”这次说话的是庞森比,“记得用干草给它们擦擦身子,再给他们喝点水,喂上些燕麦,但是都别给的太多。”
“是的,大人,小男孩连忙点头,“我会给父亲说的。”这孩子的一家人都在塞维尔太太的旅馆里工作,父亲让·巴蒂斯特负责管理马厩,照料客人们的马和马车,而母亲则在厨房里帮厨,他们的一儿一女,就在店里帮忙做些跑腿和打杂的工作,每个月挣上几个铜子。
“把马牵进去吧,好孩子。”塞西尔朝着他摆了摆手。
“好的,大人!”那孩子牵着两匹马朝后院走去,时不时地笑着凑到那两匹马的耳边,仿佛再和他们对话一样。
“那孩子真是喜欢马。”塞西尔说道,“他以后一定能当个好的马夫。”
庞森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旅馆的大门。
店里的女仆之一玛丽安娜,正坐在柜台后面,无精打采地呆坐着,从放在手边的陶碗里抓梅子干吃。除了巴蒂斯特一家人之外,塞维尔太太还雇佣了两名男仆和两名女仆,全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例如这位玛丽安娜就是两条街外鞋匠家的女儿。唯一的例外是大厨,那个满脸带笑的普罗旺斯胖子曾经在法国国王的军队里服务,喂饱那些法兰西的战士们,而当他厌倦了四海漂泊的生活之后,他就在这个小镇上安了家。
“下午好,玛丽安娜。”塞西尔摘下帽子,“老板娘呢?”
见到客人回来,玛丽安娜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午好,爵士,塞维尔太太正在先生房里呢。”她有些笨拙地将那装着零食的陶碗藏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我不会告发您的。”塞西尔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姑娘的脸更红了。
“谢谢您了,大人。”她有些羞怯地低着头,“您需要点什么吗?”
“送些冰镇过的果子酒来我们房间吧。”塞西尔打了个响指,“在这热浪里骑了大半天的马,真是要命!”
“我马上叫人准备。”那姑娘行了个屈膝礼,就绕过柜台,朝着后厨跑去。
“咱们上楼吧。”塞西尔说着,就朝着楼梯走去。
两个人登上楼梯,来到二楼的走廊里,走向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