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迭起的晚餐终于在酒酣耳热中落幕。乡下人睡得早,尤其大家都喝了酒,没多久就各自回房了。纪方也被灌得有了三分酒意,雨苓搀著他,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里。雨苓仍在气他今天没跟她商量就出这怪招,索性将他往床上一丢,一个人也不开灯,坐在书桌前,触摸著那只心形的钻戒,迳自沉思著……
黑暗中,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抱住,熟悉的味道夹杂著浓浓的酒味,她刻意去忽视那种让她熟稔的安全感,只赌气地说:“酒醒了?”
“嗯,早就醒了,看你还在生气,不敢出声,可是我忍了好久,你还是不理我,我受不了,只好来向你赔罪了!对不起啦,不要生气了嘛,戒指我买好几天了,又怕你找一大堆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拒绝我,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笑一个嘛!老婆!”他靠著她的耳际,轻言细语地哄著,热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无赖!痞子!谁是你老婆?”她才不愿如此简单就原谅他,虽然心中怒火早被他的软言软语浇熄。
“呵呵——现在不承认可就不行了,刚刚那么多人都可以当见证,你是赖不了了!”
“你……你才赖皮!”雨苓娇斥著。
“雨苓,相信我,这一生一世我只想与你相伴,你究竟还在怕什么呢?你只要诚实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你觉不觉得快乐,这才是重点,其他的,根本都不是问题!”纪方收起嘻皮笑脸的表情,深炯的眸子凝视著她。
“方……我真的很矛盾,我也想跟你共度未来所有的每一天,可是我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顾你的前途,硬要将你留下……”说到这儿,雨苓已是泣不成声了。
“儍雨苓……别哭,乖,别哭,你怎么这么儍呢?要过怎样的生活,我可以自己决定,今天就算不是因为你,我都决定不回美国了,我只想留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留在我的亲人和心爱的人身边。”
“可是……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为了我放弃美国那边的高薪工作,一定会怪我的……”
“不会的,你看不出来我爸妈有多喜欢你吗?唉!你不了解我在美国过的是怎样的日子,那种孤单寂寞会把人心整个腐蚀掉,就算你拥有了全世界,可是没有人可以真心地分享你的成功和喜悦,那也是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啊!”
雨苓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心疼地看著他。
“我只是单纯地想有一个遮风蔽雨的家,一个可以让我完全放松的甜蜜小窝,有属于自己的可爱小孩……雨苓,我只有这个单纯的心愿,你愿意帮我完成吗?”
雨苓在纪方温柔深邃的眸光中,读出了满满的真诚爱意,如果这一生,她错过了他,难道她不会感到遗憾吗?她真的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吗?不……她不要与他各自天涯,她不想再错过了……雨苓的心绪突然整个清明起来,终于含羞带怯地点头了。
天色未全亮,窗外还是灰蒙蒙的,雨苓便被公鸡了亮的叫声给吵醒了,转身看著熟睡的纪方,想起昨晚戏剧性的转折,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人将是她的丈夫呢,她将可以一生一世栖息在他宽广的臂弯里,不用再惧怕孤独寂寞了,这多么令人满足啊!她忍不住想攫取那抹停驻在他迷人唇角的温柔,于是偷偷地凑过去,在那薄唇点上了一吻,没想到竟还是把纪方给吵醒了,他惺忪地睁开眼,大手一伸,把雨苓揽入怀里,口中喃喃地说:“哇,被心爱的人吻醒,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件事呢!”
啊!被逮到了!“对不起,把你吵醒了。”雨苓调皮地吐吐舌头。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是不是这床睡不习惯?”
“不是啦,是被一只早起的鸡给吵醒的。”
“可恶的鸡,自己失眠就算了,为什么来吵我老婆?哼!没关系,晚上叫我妈把它宰了,替你报仇!”
“嗯,我昨天为了一只鸡,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终身给卖了,今天一定要多吃两块,以泄我心头之恨!”雨苓放开心中的纠结,配合著纪方俏皮幽默起来。
纪方失了魂似的盯著笑靥如花的雨苓,忍不住又是一阵狂吻……
“方……哦……方,不要闹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你……不要又让我被取笑了。”
“好、好,我们赶快起床,差点忘记我们在乡下,我父母都习惯早起,而且耳聪目明得很,让我老爸逮到机会又要糗我了!”
来到饭厅,纪父正和几个孙子吃著早餐,见到他两人,忙招呼起来。“起床啦?乡下地方简陋,雨苓,你睡得还习惯吗?”
“伯父早!我睡得很好,谢谢!”
纪方盛了两碗稀饭过来,一面走还一面嚷嚷。“地瓜稀饭耶!我最爱吃了,在美国想地瓜稀饭想到流口水,甚至连作梦都会梦到呢!雨苓,吃吃看,这可是爸爸自己种的喔,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呢!”
“你不要在那儿献宝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看你神气的,别教人笑话了!雨苓,粗茶淡饭的,你千万不要客气了。”纪父笑骂著,眼神中却也有著一丝宽慰。
“爸,您一早去田里忙完了?”纪方边吃边和父亲话家常。
“是啊!去巡巡看看,这两天若有下雨,就不用再抽水了,今年应该会有不错的收成吧,唉,老喽!都做不动了,都是你大哥在忙,我也只是帮著看头看尾而已。”
“伯父才不老呢,您还很硬朗,而且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住在乡下真的对身体比较好。”雨苓想起父亲晚年为病体所苦,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哇!你这是绕著弯在说我嗓门大,对不对?阿方有没有跟你说,我有个外号叫做雷公?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嗓门更大,没办法,我们家老太婆太会生了,他们几个兄弟年纪相差不多,小时候,如果不吼大声点,根本就制不住他们,就这样吼著吼著,嗓子就愈练愈大了!”
“纪方小时候也会调皮吗?”不知道外表斯文的人,童年时是什么样子?
“皮唷!哪有男生不皮的?还不是要拿著棍子在后面追?还有一回啊,他自己一个人偷偷爬到那棵芭乐树上乘凉,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睡著了,还跌下来,跌了个狗吃屎!哈哈——”
“爸!那些陈年糗事就不要再提了,说说我的优点吧!”
“去!小时候哪有什么优点?愣头愣脑的,就长了个脑袋会念书,搞到三十好几了还不娶媳妇,还好雨苓不嫌弃你呢,否则我看你去哪里找个这么好的媳妇儿给我!等一下吃过饭,记得带雨苓到村子里走走看看。”纪父笑著望向雨苓。“雨苓啊,我们庄里的三太子宫可是全省知名的喔!常有一大堆人包游览车来进香呢!”
“真的?那我一定要去瞧瞧!”雨苓高兴地应著。
“嗯,你还可以去烧个香,再求支签,我们三太子可是很灵验的喔!”
“好!我去求支签,保佑伯父伯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哈哈——谢谢、谢谢!你也要拜托三太子,保佑你婚姻美满,早生贵子!”纪父笑得嘴都合下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