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隐隐也能明白福王和福王妃的意思。就如同皇帝的女儿也愁嫁一般。杜水云是福王府唯一的郡主,身份自然非一般人家的女儿可比,可就是这样,往往使得许多人家不敢上门求娶。记得历代这些公主们,所嫁的人,许多都是门第不高的中等人家。再说,福王府现在要的是减少存在感,若是杜水云当真嫁给了那一手可遮天的人家,指不定皇上怎样猜忌呢。
话已至此,沈紫言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笑道:“还是娘有眼光。”福王妃抿着嘴笑了笑,“那是自然。”说着,眼波微转,“我听说瑾儿和许家那二小子有往来,得闲了让他也去瞧瞧。”
二小子?难道不是许熙?
沈紫言一怔之下,下意识的问:“娘是瞧上了许家二公子?”“是啊。”福王妃微微点头,“你也知道,云儿性子骄纵,若是做了长媳,指不定生出多少事来。许家只有这两个儿子,人口简单,给许家二公子是再好不过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可是听说许家大公子那边,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万里挑一,将来的媳妇只怕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不怕我们云儿和妯娌关系不好了。”说话间,突然想到许家曾求娶沈紫言一事,忙打住了话头。
沈紫言听了,默然不语,心里化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待沈紫言走后,林妈妈就笑着劝福王妃:“您也是个口无遮拦的,这事也没个定准,怎么就同三夫人说了。”福王妃不以为意,“紫言是我的儿媳,只当是我的女儿一般,我和她说说体己话,又有什么大碍”想了想,说道:“你去瑾儿院子里打听打听,我瞧着他这几日都不见人影,别是又出去哪里厮混了。”话虽如此说,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有什么事似的。
林妈妈笑着应是,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又折转回来,说道:“三夫人带来的丫鬟个个都聪明机灵,多的消息也打探不出来,只知道近几日三少爷都在内室和三夫人说体己话,满屋子的丫鬟,就连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墨书和秋水二人都守在门外,旁人根本无法走近……”
福王妃心念一动,微微笑了起来,“他们小俩口有商有量的,也是好事。”林妈妈笑着应和了一声,“想不到三少爷和三夫人这样的融洽,之前您倒是白白担心了。”福王妃眼里就有了几分自得,“那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媳妇……”十分得意的样子。
林妈妈见着摇头直笑,想到一事,说道:“您若是当真想知道,把三少爷唤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福王妃摇了摇头,“王爷临走时和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要我别拘着瑾儿,还说要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和瑾儿去说。我细想了想,似有无尽的含义在里头,想要细问问,王爷却只是叹了口气,要我万事小心,比平日里更要谨慎几分才是。”
林妈妈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想到既然福王说的含含糊糊,必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了,就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素来喜欢三少爷,几位少爷里面又只有三少爷最像王爷,也是最得王爷倚重的。王爷那么说,当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了,您就顺着王爷一回吧。”
福王妃抿了一口茶,低头细想了一回,骤然脸色一变,“你说,是不是泰王那里出事了?”越想越觉得在理,“我就说王爷不是那爱玩乐的性子,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去外头避暑过,今年突然说要避暑,还是去沧州。瑾儿这几日不大对劲便罢了,就连紫言也有些不似往常。她虽进门不久,可初来时我见得分明,那孩子爱吃水菜,早前几日还说说笑笑,这几日却连提也没有提一声,吃饭也不过是随意吃了几口罢了,好像心里有无限的心事一样。”
林妈妈早就看出有些异样,只是福王妃没有提起,也不好多说,现在见福王妃亲口提起,也有些松动,“不如,我再去打听打听?”“不必了。”福王妃神色凝重,摇了摇头,“紫言身边的丫头你不是没有见识过,都是一等一的机灵,你就是打听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消息。”沉吟了半晌,问:“外间那张副将走了没有?”
“没有。”林妈妈不住派人打听,下意识的便说道:“现在还在门房那里。”福王妃眉头皱了皱,“我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想到自己不过话说重了几句,提了提日后可能面对的危机,杜怀瑜就慌慌张张脸色苍白的模样,心里更是纷乱,“你去请三夫人过来。”
沈紫言正坐在内室等杜怀瑾归来,面上早已没有了在福王妃处的从容,眉头拧在了一起,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宁静。也不知道沈二老爷到底被寻到了没有,又怕被歹人寻到,又怕他伤重,躲不了多久……
心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了林妈妈来请,更觉诧异,但也不好露出什么话头来,一路上和林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林妈妈见着眼里就有了丝丝赞许,笑道:“王妃找您,是有话要问呢。”
沈紫言早已料到了这一茬,不然福王妃也不会在自己刚回到院子时就叫了林妈妈来寻,多半是临时起意或是在自己走后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也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进了正屋,只见满屋子里除了福王妃,再没有旁人,正觉诧异间,就见林妈妈也退了出去,轻轻扣上了门。福王妃开门见山的就问:“最近出了什么事情?”沈紫言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皇帝病重的事情,但见福王妃开口就问,也不知道是何意,正思忖间,又听福王妃说道:“今儿个早上,泰王手下的张副将说要来给我们请安,被我拒之门外,现在还在门房那里候着呢。”
沈紫言心里咯噔一跳。
泰王手下的副将……
泰王虽是王爷,可手下怎么会有副将……
但事到如今,已不是追究泰王手下有没有将领的事情,沈紫言知道福王妃这次必是不问出真相不罢休了。想到杜怀瑾的奔波,心里微酸,目光落在了门上。福王妃淡淡说道:“门外有林妈妈亲自守着。”
沈紫言这次放下心来,又走近了一步,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炕桌上写下了皇上病重四个字。福王妃见她一笔一划的写出,脸色大变,不过这一瞬间的功夫,又立刻掏出帕子将水渍擦拭干净。
炕桌上惟剩下水迹。
沈紫言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福王妃也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年,一直被福王庇护的好好的,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大变故罢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盘托出,自然是没有隐瞒:“那日三少爷得到消息,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多说一句,若不是有事托付于我,只怕我也是蒙在鼓里。我是新进门的媳妇,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太后娘娘,于是三少爷就让我去探探太后娘娘的口风,第二日我就进宫去见了太后娘娘。谁知道太后娘娘身边全是皇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就和我说了半日的佛经,句句都意有所指,还提醒我们风雨将至,要谨慎小心。”
话未说完,福王妃已经是面沉如水。
求粉红票呀子夜裸奔了好几天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应对(二)
沈紫言见得分明,暗暗叹了一口气。
人总不能在温水中生存一辈子,总要经历过风雨,才能有后来的云淡风轻,谈笑风生。只不过,自己将这些事情说出,难免违背了杜怀瑾的意思,想到此处,心里也有些不安。
可是,既然打定主意要告诉福王妃,那就没有犹豫的余地了。否则只会让福王妃觉得自己受到了更深的蒙蔽。只不过,杜怀瑾遇袭一事,是万万不能说的,事情已经发生,说了,只会叫福王妃白白担心罢了。
福王妃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可那股子敏感还在,“沧州离陕西不过两千里,自古就是兵家重地。我表嫂的娘家就在那里。”说着,顿了顿,“我表嫂上了年纪,又是孀居,也不大出来走动。我侄子还未娶亲就跟着韩将军上了战场……”算是委婉的解释了为什么那日认亲,福王妃的娘家没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