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围在素茴面前互传眼色,默默无声地对着一个男人的下腹品赏了许久,极尽猥亵之态。两道审视的目光,令素茴全身寒毛倒竖,他将衣摆拽下,护在肚前,不耐地说:“果然这样好看么?”
“你可知道,有人一直想要找到你?我等此行就是为了他的心愿,才寻到了这里,”莲兮从床榻上取过那一件斑斓裘锦,重又披在了素茴的身上,好替他将裸露在外的一双腿罩住。她顿了一顿,转念道:“确切地说来,或许他想要寻的那个人,是令堂吧?”
素茴浅褐色的月牙明眸中,光彩黯淡。
被尊为坊主时,他泰然自若地游走在众多宾客之中,笑容中五分娇柔,四分灵动,还有一分深藏的倨傲,让人折服。
卸下衣妆,在人前袒露身子时,他的眼底忽明忽暗,脸上含蓄的笑容,像是挣扎在风雪中,持苞不放的花蕾,裹藏着一丝自弃的意味,让人怜惜。
然则这时,他的嘴角虽是浅浅上勾着,却不过是一道生硬的弧线,瞧不出半点笑意。他悻悻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承接得自然:“竟还真找上门来了?只可惜那女人百年前就死透了,如今恐怕连灰也不剩得了。”
他说得无谓,莲兮与封郁听了,却不约而同地叹了一气。
他二人并不是傻子,对朔阳的种种说辞,始终抱有一丝疑虑。在神州各地虚晃的这几个月里,也曾无数次揣度着朔阳寻找画中女子的真正用意。雄鲛好淫好斗,欲火强盛,虽是相貌丑陋,却个个生就着极美的嗓音。借着这副天赐的惑器,它们才得以将众多海女渔妇设法引进领海之内,再拖入海底去,为妻为奴。
若是百年前,朔阳果真在海面偶然瞅见属意的凡人女子,便断然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莲兮与封郁曾就这一点,天马行空地设想过无数的可能。然则,莲兮从未想过,她随性说来充作旅途闲话的传说典故,竟就掩藏着些许真相。
那一天,莲兮再也挑不出什么新鲜的词汇来编派朔阳了,便索性学着凡人对骂时的说辞,恶言恶语道:“他可恶之极,想必将来生得娃娃没屁眼,娶得老婆被人拐。”
这又怎么可能呢,封郁笑她异想天开。
世人皆知,鲛人是同族交欢,且不能离水。朔阳是鲛族头领,有哪一只雄鲛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拐他的夫人?
的确,那不过是她无端空想的一句恶意罢了。
然而,许是旅途闲极无聊,那一日莲兮格外较真,还端出了五花八门的飘渺传闻来佐证自己的说法,非要与封郁胡吹神侃上半天。
“你可知道鲛人堕泪成珠的传说?”她仗着自个儿是海族一员,问得刁钻。
“那不过是虚传罢了,”他却只觉无趣,答得理所当然:“若是眼泪果真能化作珍珠,那珍珠与海砂又有何区别?”
难得封郁也有短见薄识的时候,莲兮自然没有放过显摆的机会,对着他细细说教了许多。
所谓堕泪成珠,并不是普通的泪水,也不是普通的珍珠。
依循着自然的法则,万物可得生生不息。然则,并不是所有物种,都是被神灵赐福的存在。亦有少数物种的诞生,本就是违逆天道,是不该留存于世间的种类。这一类生命,若是依循着自然的安排,终有一日会走上灭亡的道路。
而鲛人,就是一支背负着恶意诅咒的部族。
这样的传闻,零零碎碎不知从何而起,却从没有断绝过。东海中不乏寿岁过万、成精已久的蚌磲龟族,莲兮幼年时常年与之做伴玩耍,正是从那些老嘴里,撬出不少离奇的猜度。
世间缤纷彩羽的美丽鸟儿,多是雄性。仰仗着自己靓丽的羽翼,方能彼此竞争、向雌鸟邀欢求宠,继而顺利地繁衍后代,绵延子孙。百花明艳馨香,得以招蜂引蝶,亦是为了能结果落地,轮回滋生。
可见世间美妙的事物,皆是生而有因。
浅观鲛族之中,这一常理大抵也是顺理成章的。
擅于纺织的雌鲛,与雄鲛不同,往往生着一张明丽照人的面孔,不逊于美丽的凡人女子。这一副面相,与雄鲛的歌喉,堪称珠联璧合,是一对蛊惑人心的利器。两两相伴,或许原来也该是三千生灵中的一对佳偶良配。只可惜,这天赐的美丽,却不是为了同族而生。
鲛人无法在水中哭泣。所谓堕泪成珠,实际所指,是雌鲛倾心凡人男子而不得时,徜徉于海面,落下的眼泪。传说此泪一生只有一颗,化珠之后,可使人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云云,莲兮向来嗤之以鼻。但鲛女慕人之说,却被那些老家伙们说得有理有据。
“鲛族之中,分明有游鳞羽衣这样的物件,为何雌鲛的数量依旧稀少呢……郁上仙可知道其中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