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敛眸表态:“二老放心,我既然决定娶三妹,便是为了疼她宠她。”
这话无疑让龚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松了口气,语气不如方才那般僵硬,“只不过……园主的眼睛可有想过诊治,若一直如此,总归一些事情不大方便。”
不只是日常生活,就连闺中情趣都有很大障碍……龚夫人没明说,但三人心知肚明。
霍川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如实告知:“实不相瞒,成淮双目已经失明七八余载,期间请过多个郎中诊治,都无疾而终。如今仍旧有用药,但都效用不大,能不能医好委实未知。但即便好不了,也不会影响日后生活。”
刚失明那段时间确实很不适应,从绚丽多彩的世界被打入万丈深渊,周围寒冷彻骨,阴寒漆黑。无论走哪都免不了磕磕碰碰,他有时脾气暴躁,双拳垂在墙壁上血肉模糊,愤恨不已。
沉淀多年之后,他的性子早已好转许多。只不过饶是如此,仍旧将小绵羊吓得避之不及。
龚夫人有所松动,“不知成淮父母居住何处……”
霍川噤声,良久才道:“家母已过世多年。”
龚夫人面露惋惜,正欲说些事情缓和气氛,便听他顿了顿又道:“家父现居永安城。”
这是他头一回承认庐阳侯的父亲身份,只是为了后面的话语做铺垫。
他知道这话必定会对两人造成不小的冲击,然而没有办法,为了顺利定亲他只能坦诚相告:“他现居永安城,是当今天子亲封的庐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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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邺虽居住陇州,但因常年走南闯北,是以对外头景况颇有了解。
霍元荣的祖父曾是协助天子登基的一等功臣,先帝待他不薄,特封庐阳侯,加官进爵。两代袭爵下来,霍元荣的名声他有所耳闻。
这是从未想到霍川竟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两人都是霍姓,但性格千差万别。再加上霍川一直居住陇州,更是从未提起永安状况,是以他便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偶尔觉得这位年轻后辈谈吐不凡,气质显贵,未曾想竟然是霍元荣之子。
宋邺忽地想起一事,十年前他到永安城去过一趟,那回正好带着宋瑜,他有笔生意同对方洽谈。对方是个雅商,同彼时仍旧是世子的霍元荣交情深厚,因此两人打过一回照面。
多年过去,那日光景历历在目,宋邺至今想来仍旧唏嘘不已。
是在雅商家中后院,恰逢霍元荣携带家眷前来拜访,犹记得里头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已有将来非同一般的风范,他三个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却教他迎刃而解。
宋邺将记忆中的少年与他对上号,眼里光彩一闪而过,“既然如此,当年在叶家后院道出‘博观约取,厚积薄发’者,想必便是霍园主了?”
霍川神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宋老爷所说大抵是庐阳侯嫡子霍继诚,他长我三岁,一直出类拔萃。”
宋邺哦了一声,兴趣不减,“确实出色,彼时我年过而立,竟不如十几岁的少年郎见解独到。事后每每想来都觉惭愧,不知令兄近况如何?”
窗明几净,光线从窗棂上方穿行而入,落在地板上打出光影,硬生生割裂出一暗一明两个地方。霍川的面容隐在暗处,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山涧潺潺传出,“已于一月前病逝。”
说是病逝,其实缘何病情并不清楚,只是夜半忽然晕厥倒地,待试探时已察觉不到呼吸。
这场意外来得既迅又猛,教人毫无招架之力。侯夫人为此大哭三天三夜,险些哭坏了一双眼睛,听闻哭声悲恸,不绝于耳。她难过是应该的,苦心积虑多年,一朝成为镜花水月,怎能让人甘心。
她对霍继诚是有母子之情的,只是抵不过那点权势诱惑罢了。
宋邺听罢更行惋惜,若他在世,必定是人中龙凤。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年纪便被夺去生命,注定与这世间无缘。
霍川将他身世避重就轻地交代清楚,其中隐去了他母亲尴尬的外室身份,和她们在侯府所受的诸多苦难。是以宋邺夫妇便理解为他生母不得宠,被侯夫人百般刁难,最后郁郁而终。
如今侯府人丁稀薄,仅剩他一个子嗣,如此说来世子之位非他莫属。
龚夫人不无动心,世子将来是要继承庐阳侯衣钵的,若是三妹嫁去,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这是他们商贾人家穷极一生都无法求得的容光,非但如此,更是狠狠打了那些看热闹人的脸。
自打三妹被退亲后,便一直有人传言道宋家再难寻得好姑爷,各个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若是三妹嫁到侯府中去,定能好好扳回局面,让那些个目光短浅的人刮目相看。
可是听霍川所言,现今侯夫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依照三妹那样单纯没心眼儿的性子,嫁过去铁定是受欺负的命。她舍不得将三妹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可人儿,知冷知热的小棉袄,怎能平白无故送去让人欺压□。
两相权衡之下,龚夫人十分难做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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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宋府之后,龚夫人斜倚着弥勒沉思许久。
霍川再三保证不会让宋瑜受委屈,可她始终不能放心,同宋邺商议后决定此事先暂定下来,待日后侯府来人再做定夺。不出意外,宋瑜便要嫁到侯府中去,她有些恍惚,好似一切发生在梦中。
直到露华来跟前道:“夫人,二姑娘来了。”
她话音刚落,宋瑜便提着襦裙走到她跟前,笑意吟吟,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喜事。宋瑜自动自觉地坐到榻上,攀附着龚夫人的臂弯,“阿母,你今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