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这种东西不是感性的。没有时间感伤即将到来的离别,相柳催促毛球,带着小夭赶回了清水镇。
老木行将就木。
落于大山之中,相柳用灵力给小夭幻化了容貌,带着小六急匆匆来到了回春堂。
四十多年,这里变化很大,院子变大了,周围灌木变多了,隔壁的小楼爬满了紫藤花,一个鲐背táibèi(八九十岁)模样的老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正在晒太阳,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点的老头佝偻着腰走过来,手里端着个盘子,放在了老人身边:
“吃吧,甜儿给做的,你呀,也只能吃得动这鸡蛋饼了。”
那老人抖着手抓了一块紫藤花鸡蛋饼,喘着气说:“辛苦甜儿了。多亏有她和春桃。串子啊,你去隔壁看了没有?宝柱回来了吗?”
那老人正是老木,而旁边快七十岁的老头,是串子。
“去了去了,早上我去过了。还没有回来。”
“唉。宝柱总给我们带小六的消息……你将我的事告诉他们没有?我也就这一两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小六一面。”
“你看你这老头,宝柱不是说了吗,六哥遇到点事,脱不开身,最近就要回来了。上次十七来看你,说的也是这话,对不对?你啊,就好好养着,一定能再见上六哥的。”
小六站在门口,听到了全部。
他们耳背了,反应也很慢,竟完全发现不了院子外站了两个人。以前老木脾气上来,总拿棍子撵得她到处跑,而现在,说一句话就要喘上两口气。
“太爷爷祖爷爷!太奶奶说一会儿还要喝汤,让你们少吃点饼!”一个三四岁的小童跑了过来,没两步,发现了门口的小六和宝柱,歪着脑袋问,“你们是谁?来看病吗?我太奶奶早就不坐堂啦!”
串子闻声看了过去:“宝柱?你回来了,有没有六……你是……六哥?”
“哎!串子,你老眼昏花了啊,连我都认不出了。”小六走了进来,弯下腰摸摸小童的脑袋,对呆滞的老木说,“老木,我回来了。”
老木老泪纵横。
串子抹一把眼泪,拍拍小童:“蛋儿啊,快去告诉你太奶奶,说你六祖回来了。”
(这个‘儿’不发音哦。)
蛋儿懵懵懂懂地欢呼一声,迈着小短腿跑远了:“太奶奶太奶奶!太爷爷让我告诉你,六祖回来了,六祖回来了!”
串子在后面喊:“别吓着你太奶奶!她年纪大了再摔个好歹的……让你奶奶扶着她点!”
重聚的时刻总是有泪水和笑容。宝柱拍了拍小六的肩,安慰地看了她一眼,先离开了。
【我先回家等你。】
小六和回春堂诸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乱七八糟什么都能聊一聊,好像知道了对方过的什么生活,他们就不曾离别一样。每个人都恨不得时间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串子和甜儿一生生育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又有十几个孙辈,如今四散求生,陪在身边只有两个孙子和几个重孙。麻子和春桃也搀扶着过来了。孙辈们准备好饭菜,让重孙辈分头喊长辈们吃饭,分了两桌,一桌是小辈,另一桌除了宝柱和小六两个年轻人,其他全是老头和老太太。
但无论脸上有多少风霜,他们总归是重聚了。
入夜,小夭趴在窗户上,看着回春堂里依然吵闹不休,串子驱赶着孩子们去休息,被甜儿一个一个搂进怀里。
白衣广袖从身后铺过来,小夭顺势仰在了相柳的怀里:“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年了。”
“平和安宁不会消失,还有无数人接替这样的生活。”
小夭转过身,面对相柳:“这样的生活,必须要有流血和牺牲,必须要有人为了壮怀激烈地离去,是吗?”
相柳明白她什么意思,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额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守,这不一定非要分个对错出来。”
“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