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社会上想要有地位,需要忍耐和牺牲的东西远比男人多。
聂瑶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无声大笑,她就是觉得好笑,笑自己何必这样狼狈地逃跑。
她想把自己的尊严狠狠地捏碎踩扁,然后扔得远远的,明天走出这个门,一切都还是如昨天一样,继续为生活努力,不做任何抱怨。
在浴室里待了近一个小时,聂瑶终于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周灵一下从沙发上弹起,问她:“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周灵表情有些怪怪的,像是欲言又止。
聂瑶走出几步,就看到了房门口的拉杆箱和几个大小不一的袋子。
“这是?”聂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周灵吞吞吐吐,“叶晨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我去,所以……想……住一起。”
“住一起?怎么住一起?”聂瑶不明地问,“你们一起租了新房子?”
周灵点头。
聂瑶刚刚平稳的心情瞬间又跌回谷底,真是祸不单行,刚刚得罪了老板,这会儿又失了个好租客,难得遇到周灵这样模样乖巧,人又老实没恶习怪癖的合租伴,更何况相处这么久,对周灵还是蛮有感情的。
聂瑶看到周灵红了脸,有一刻的不明白,随后明白过来想到的竟是房租的事。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聂瑶从自己床底下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放的是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幸好最近用得省,里面的钱还应付得来,她取出一些钱,对周灵说:“我把你余下半个月的房租退给你。”
聂瑶把钱塞到周灵手里,问她:“你们租在哪里了?”
“在城西的心悦城,”周灵立刻来了精神,“叶晨租好了房子才告诉我的,我去看过了,房子是酒店式公寓,有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墙壁贴着粉色的壁纸,窗台是很宽的白色大理石,还有……”
周灵越说越开心,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腼腆,仿佛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酒店式公寓租金很贵,物业费也贵。”聂瑶只能听出这些重点,“你们不怕负担太重吗?”
“我也知道租金肯定很贵,可是叶晨说他手里有钱,叫我不用操心这个。”周灵越说声音越小,明显也很担心这些。
“你现在了解他多少?什么家庭背景?什么学历?”聂瑶擦着头发,随口问。
“叶晨身世很惨的,”周灵一脸疼惜地说,“他出生不久父母就离开家,外出务工,他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留守儿童你知道吗?他就属于留守儿童。”
聂瑶点点头,不接话,等着周灵讲下去。
周灵继续说:“他两岁多的时候,他爸在建筑工地摔死了,工头非说他爸是病死的,给了几千块钱就想打发了事,他妈咽不下这口气,到处上…访投诉,最后发了疯,一时想不开投河死了。”
聂瑶表情平静无波,心里却在叹息,原来这种事真的不是只会出现在新闻报道里。
“十四岁的时候,他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了,至于亲戚,叶晨说亲戚当时还是有的,只是都以贫困为由收留不了他,叶晨说他们也确实是困难。”周灵说完叹口气,满眼都是悲伤的情绪。
聂瑶却在心里质疑:穷困到连碗饭都给不起?你当是六零年?这就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谁都指望不上,谁都靠不起。
周灵稳定了情绪,继续说:“叶晨十四岁就到社会上讨生活了,他说他去黑煤窑做过童工,差点死在里面,后来逃出来去深圳流浪了一段时间,他说那段时间,他大多时候是靠吃墓地里的祭品活着,也断断续续地打过些零工,大多都是打白工,拿不到钱。后来到了这里,人也成年了,去到酒吧做服务生,终于遇到个好老板,看他肯吃苦,又机灵,就让他学调酒,一直到现在。”
周灵说完表情很惆怅,仿佛每一幕都是她亲眼所见,这样的讲述完全让她陷入痛苦的回忆一般。
聂瑶却在神游,她记得自己住火车站候车室的那几天里,曾遇到过一个小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那男孩曾和她说过自己是如何到寺庙里去偷吃贡品,还被寺里的人赶。
这都是些糟糕的回忆,都应该被忘记。
聂瑶清了清嗓子,很想对周灵说点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就随便捡了句可以让周灵转换脑筋的话,说:“重要的不是他爱你,而是他只爱你一个,不是他爱你有多深,而是能爱你到底。”
周灵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是聂瑶能说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