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萱,别担心了,佑赫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用左手把着方向盘,向她伸出右手,掌心随即一凉,仿佛握住的不是手,而是一块小小的寒冰。
“怎么这样凉?要不要打开暖气?”他惊愕地向她看去,入眼是一张惨白的面孔,虽然已施粉黛,却还是看得出妆容之下的那张脸,早已失了血色。
“以萱?以萱?”
连唤几声,程以萱竟然毫无反应,只是呆呆的蜷缩在那里,神情恍惚。
陆海洋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赶忙一脚刹车,准备靠边停车。
而正是这一脚急刹的惯性作用,令程以萱清醒过来。
“到了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眼,有些发愣,“这是……哪里?”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陆海洋稍稍安心,随手拨开空调,他关切道:“以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这样凉,脸色又这么差,是不是刚才被吓到了?”
程以萱微微摇头,有气无力道:“我还好。为什么停车?佑赫还在医院等着咱们呢。”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这种状态……”陆海洋蹙眉,满眼皆是忧虑之色。
程以萱抽出手,回握了他一下,强打精神挤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况且,咱们快点赶到医院,即便我真的不舒服,不是也能及时得到治疗吗?”
陆海洋长长“哦”了一声,拍着自己的额头:“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第五十一章
抵达医院时,程佑赫已被送入手术室进行抢救。
罗紫玉虽然一身血污;但坚持守在手术室门外不肯离开;医生只得为她做了快速检查。所幸;身上并无其他伤处;而脚踝部也只是软组织挫伤;未伤及骨头。
“你们记得,待会儿可千万别在罗姨面前提程叔叔,否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场面;白月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再说下去。
陆海洋和程以萱相对而视,又远远望了血人一般的罗紫玉一眼;意识到这里之前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纷纷点头。
“那我爸呢?他……没事吧?”程以萱关心道。
白月想了想,依旧一副后怕的表情,“就算没事吧。不过这里他肯定不能待,所以我让他在楼梯间等着,一有情况就叫他。”
程修业正在楼梯间里来回踱着步子,看到程以萱拽着裙角匆匆跑来,死灰般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生气。
“来了,小以。”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吸两口烟,可临送到嘴边时才反应过来烟没有点,不由得苦笑一声,放下手。
程以萱有些心疼,看他拿烟便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定是坏到极点,可细想想,自己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呢?受伤的固然是他的亲骨肉,可难道那就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吗?
想起方才程佑赫被车撞倒的那一幕,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打颤,却又似乎并不全是为了那车祸,好像有更多更深的东西从她脑中闪过,支离破碎,转瞬即逝。抓不到,也记不起,却又痛苦至极。
“爸——”她原想责备父亲身子不好就不要抽烟,却突然发现程修业另一侧脸颊、脖颈以及手背上竟然有许多血道子,不由得惊呼起来,“爸,您的脸!”
程修业随手往脸上摸了一把,看了看指尖上的红,苦笑一声,摆摆手:“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
“是罗姨抓的吧?”想起方才白月欲言又止那副模样,程以萱立时恍然,叹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暗淡下来,“出了这种事我知道您的心里也不好受,但这并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所以爸,我请您,我请求您,告诉我,取消婚礼,究竟为了什么?”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程修业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在冲向会场的那个时候便已做好思想准备,被问到这个问题只是迟早的事,但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程以萱真的不是他程修业的亲生女儿吗?他不能确定,也不肯相信。当时时间那样紧迫,只是怕铸成大错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而实则,这一切都是岳睿遥的一面之词,档案袋中的东西虽然可以证明温婉和陆天运的关系,却证明不了程以萱和他的关系。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说就算了。这种话一旦说出口,覆水难收!
况且扪心自问,就算不幸被岳睿遥说中,程以萱不是他程修业的女儿,那么他就真的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与养育了二十三年的“女儿”自此形同陌路?他就真的能够眼睁睁看着她伤心欲绝,自此背负上私生子的臭名,被毁掉一生幸福?
不用想,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既然不舍得女儿受苦,那么一切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承受吧。被误解也好,被指责也罢,他都心甘情愿。
再次将指间的烟送到嘴边时,程修业已打定主意,完全平静下来。从西裤口袋中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他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中不带一丝波澜,“其实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临时改变了主意而已。”
“想通?想通了什么?”以程修业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如此轻率便改变主意?程以萱不信。
程修业不紧不慢吐纳着烟雾,烟雾之中,他的面容渐模糊。“想来想去,我认为还是歆怡和陆海洋更般配,而咱们程家,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