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鹧鸪慢慢地就被眼前水寨的一片繁荣迷了眼,享用了美人佳肴和金银财帛之后甚至因为舒瑾的能耐,而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你真的从来不怀疑他的目的么,我看未必吧?”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老鹧鸪干笑,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我不是没有怀疑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但是我挡不住弟兄们对他的信任,大家穷怕了啊,你们这些从来不为吃食操心的人,永远他娘的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为了一碗饭杀人的事……。”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怨恨和讥诮来来,只是一触碰到秋叶白森冷如刀光的目光,他瞬间就又蔫了下去。
“后来,那日舒瑾说他看上一担子大生意,李家会有一拨子账银运到上京,咱们可以干一票大的!”
老鹧鸪叹息了一声:“大人说得没有错,我其实早就怀疑他打算利用寨子的名义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所以就一直都在注意他要下手的每一个目标,如果早知道他的目标是梅家的贡船,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行动。”
“哦,就凭你?”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老鹧鸪‘嘿嘿’地笑了几声,却很有点骄傲的模样:“虽然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听舒瑾的,但是老的那一批人中,很多都受过我的恩惠,哪怕是冲着人情上,他们也会听我的,何况咱们淮南水路的人都知道梅家的船只,动不得,当初慕容总瓢把子亲自交代过的,谁敢违逆总瓢把子的密令?”
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泄了气:“我防着舒瑾,舒瑾也防着我,防着咱们寨子里的人,所以他说是李家的船,而且我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探听到的确实也是李家的船,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变成了梅家的船,这是我们直接杀了船上的人,打劫了船只回来之后才发现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日梅家的船只也还要北上运送账银!”
秋叶白闻言,挑眉问:“哦,这么巧?”
老鹧鸪摇摇头,苦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但是我们把船拖回去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可以惹来杀身之祸的大秘密,所以我也怀疑这一次劫案真的不是巧合。”
秋叶白知道此事的关键之处来了,她立刻问:“哦,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鹧鸪迟疑了许久,又看向秋叶白,这一次,他努力地直起了肥胖的身子,给秋叶白磕了三个标准的头:“还请大人在知道以后,真的能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于我这条贱命,大人若是想让我去作证,或者去死,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凄凉,这么个胆小懦弱又狡猾的人到了这一刻,最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儿,倒是让她略动容,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应承你。”
老鹧鸪顿时破涕为笑,立刻道:“多谢大人,草民在那梅家的船只里,看见了盐——!”
盐!
秋叶白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想过也许会看见什么金银财宝,甚至兵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盐?!
梁代名医陶弘景曾言——“五味之本,为此不可缺。”
说的就是食盐,从古至今,盐和铁都是朝廷抓在手心的东西,‘盐’不分贵贱,是人就必须食用,而‘铁’这是意味着‘兵’,铸造兵器少不得铁!
这二者从来都属于官卖之物,一旦涉及私贩,轻则发配千里,重则斩首凌迟,甚至诛灭九族,总之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旦和盐、铁这二者扯上关系,若无大批人命官司就想平息,绝无可能。
秋叶白盯着他,冷冷地道:“老鹧鸪,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私盐利润虽高,但梅家原本就是皇商,他们每年从皇家获利不知凡几,怎么敢随意就冒诛灭九族的风险去赚这个钱?
老鹧鸪咬牙,又是狠狠地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是一个血印子!
“若有半句虚言,老鹧鸪我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见他神色决绝,便点点头,慢慢道:“我信你,那些盐可多?”
老鹧鸪神色也凝重起来:“不少,足足三船,而且还有账簿,我翻了翻,发现梅家做这件事绝非第一次了!”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点疼,随后又继续问:“那些东西呢,现在都在哪里,朝廷接到的报告里,并没有说收到任何赃物,那么应该还在你们那里罢。”
老鹧鸪细眯眼里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光芒:“呵,其实这些赃物原本都在舒瑾手里,他劫持到以后,让弟兄们把银子带走了,然后他说按规矩——贼不在走空,不管是不是劫了梅家的船,既然都动手了,咱们就得拿货,但船没有用了,那些盐更是沾染不得的,还是要沉进河里,不留痕迹,他让弟兄们先搬银子,他去沉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偷偷跟着他。”
“我看着他把船扔在了很明显的地方,那副表情很奇怪,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又像是很愤怒的样子说什么定要梅家血债血偿的,我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等他走了以后,我就用了些手段,偷偷地把船和账簿都弄了回来,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涧里头!”
秋叶白点点头,难得又赞了他一句:“难得你还真有点脑子,倒也不枉当个大当家的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