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锦衣的庾隐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缰交给旁边一个一起的青年,大步走到齐达的马车旁,“你们来京了,找到地方住没?现在京城里客栈很紧张,不如来我家吧?”
“不用了,”张华从车门口探出脑袋,语气平平的拒绝道,“我们已经跟齐文俊写过信了,我们在他租的院子里借住就好了。”
“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齐达探出窗子的脑袋认同的点了几下,“而且俊俊也说好了要到城门口来接我们,所以,以后再来看你了。”
听到俊俊的名字,庾隐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不悦,不过又很好的收敛了。“那就算了,对了,我家现在朱雀门杏花巷,”从腰上扯下玉佩,硬塞进齐达手里,“到了朱雀门,一问就知道了,等你安顿下来了,一定要过来看看。”
“嗯!”齐达点头。
几句话的功夫,前面的马车已经走了,后面的车夫开始扯着嗓子催促,所以庾隐不得不跟齐达短促的道了声再见,留下了自家现在的地址,然后就放齐达走开了。
临行前庾隐逗着同样探出头来的齐又叫哥哥,可惜齐又早把这个曾经抱着他喂饭教他捣乱的哥哥忘到后脑勺了,怎么也不肯叫,反倒惹来后面车夫一阵咆哮。
所以进城的时候张华显得格外开心。
进了城,还不用他们寻找,已经连着在这里等了他们好几天的俊俊就自己走上来了。
俊俊租的院子在东门,位置还算不错,距离贡院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而且还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里面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然后水井厨房茅厕等等一应俱全。
因为要照顾毛颖,所以正房中俊俊原先收拾出来的就给了毛颖。剩下的两间房,齐达张华住一间,田雨与他的下人住一间。
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在路上,已经没有几天就是进士科的考试了,所以一向讲究挑剔的张华田雨都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安顿下来就翻开行李拿出书本准备看书作文,为考试做准备。
然而,俊俊却硬拉着他们出了房门说要带他们去群芳院洗尘,顺便给他们引见一下这长安城里的权贵子弟。
俊俊解释说这里和茉阳那边不同。这里的士子,要在考试之前向考官或是其他权贵投交行卷,以挣出一个好名声。毕竟,这里是进士科,全国的优秀士子都云集于此,而一科进士最多只录取一百名。所以,为了能被录取,就得先在长安权贵圈子里闯出名声来。
毛颖很乖巧的选择了留守,一路行来,这个算不上娇惯的女孩子还是累坏了,所以她迫不及待的需要休息。
几个年轻人换了一身比较看得过去的衣服,在俊俊的带领下,嬉笑着向他口中的群芳院走去。
群芳园是他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坊里最好的楚馆,而这个坊因为靠近贡院所以又不少读书人都寄居在这里,所以一路上见着不少读书人三五成群做风流潇洒状的与他们一个方向赶。
不过大家都默契的不打招呼,相互视线对上了也就给彼此一个了然的微笑,或者点点手头的折扇——这是最近十余年来京城最风行的书生必备装饰品之一,就好像百年前文人雅士手中的羽毛扇。
到了群芳院,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民居院子,和齐达他们现在居住的那个院子没有任何不同——除了门口多了两个红色的灯笼。
俊俊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熟门熟路的与守在门口的龟公打过招呼,然后就引着齐达三人一起进去。
一进门,齐达就明确的感觉到这里与他们居住的院子不同了。不过是一门之隔,刚刚在外面明明什么都没听到也没闻到,可是一进了这院子,齐达首先就闻到了那种胭脂水粉的香气,然后就是女子吃吃的娇笑声,男子低低的调笑声,以及偶尔的说话声音,总之,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是这些已经足以表明这里的性质。
过了门厅,眼前豁然大亮,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大大的呈环形布置的厅堂,厅堂中心是一个台子,一个绿衣丽人正坐在上面弹筝。
厅堂里坐的十有八九都是身着儒衫的书生,而且除了靠近台子的几个位子没人坐外,其他的位子上都坐满了人。齐达看了看旁边一副胸有成竹样的俊俊,不知道他会把他们带去哪里。
不想俊俊却把他们带到厅堂一侧上了二楼,然后到了一个侧对着台子的房间,敲门。
房门被从里面拉开,几个衣着比下面厅堂中的士人明显要华丽得多的青年举着杯子朝门口俊俊他们一行人笑道:“士恒,怎么这时候才来,该罚!”
俊俊拱手一揖,赔笑道:“要罚,要罚!不过,在这之前,请让学生介绍一下。”俊俊身子一侧,让过张华田雨齐达三人,“几位公子,这是我以前的同学,张华、田雨、齐达,都是我楚州的才俊。”
“学生张华(田雨)(齐达)这厢有礼了。”三人长揖道。
俊俊引着几人走进房间,“对了,这位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杜维,表字维缕。”榻上躺着的紫衣男子点点头,兴味的目光在齐达脸上转来转去。
“这位是光禄大夫家长公子,夏侯扬,表字显之。”
长桌后面的蓝衣男子拱了拱手,“幸会。”
“这位是昭王府的小王爷,很平易近人,名讳果,表字君实,你们唤他君实就好了。”
平易近人的小王爷右手折扇敲着左手手心,笑眯眯的道:“是啊,你们既是明辉的朋友,也就是我曹果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好了!现在,来来,相逢就是有缘,大家先一起饮杯酒洗洗尘!”
旁边伺候的女子适时的娇笑着上前来拥着齐达几人坐下,然后像是分配任务似的,一人盯住了一个,开始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