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陆少珩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甘南地区的明媚阳光瞬间就驱散了他的睡意,陆少珩坐在床头,看着天边飘过大片大片的云彩,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一觉了。
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被子摸上去冷冷冰冰,想来陈濯在昨晚就已经离开。
一早上门的是一个名叫Lucia的女孩子,陈濯让她来给陆少珩送早餐,顺便给他当几天临时助理。
陆少珩的脚上缝了针,行动不便,理论上是要好好卧床修养的。但早餐过后,陆少珩让Lucia找道具组要了一台轮椅,接着就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去了。
Lucia是一个活泼爽朗的性格,和陆少珩相处得非常融洽,很快就胜任了这个助理工作。她整个早晨忙前忙后,帮着陆少珩召集制片组的人开了几场会,到了中午又细致周到地安排了工作餐。
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导演组的人过来邀请陆少珩去看样片,陆少珩带上Lucia,摇着轮椅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融洽,大伙儿有说有笑的,但看着看着,火药味就重了起来。
两人昨夜里还短暂地温馨共处了一段时间,今天再见面,陆少珩就翻脸不认人。他没有像前一次那样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把意见带过,而是像是耐心告罄一般,当众阴阳怪气地向陈濯发难。
陆少珩的言辞激烈不留情面,又没有提出什么实际的意见,看上去实在像是在无理取闹,外行土老板对着一群专业人士指手画脚。
“陆总,你的意见我们知道了。”陈濯的态度依旧冷静,但从他对陆少珩的称呼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也不大美妙。
他没有和陆少珩一般见识,而是站起身,宣告会议结束:“今天就到这里,准备开工。”
说完,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陆少珩的目光跟随着陈濯的背影出门,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随后转动轮椅,后脚离开了休息室。Lucia一脸尴尬地看了一眼被扔在房间里的众人,又看着飘然远去的陆少珩,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既然导演宣布开工,工作人员也不好耽搁,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眨眼间,休息室里只剩下蒋小博和王文宇两个人。
自从陈濯接拍这部电影开始,蒋小博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放下过。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眼身边的王文宇,说:“王导,其实你也看得出来,陈濯的状态不太对劲。”
熟悉陈濯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对工作要求极高的人,从他当监制时的工作风格就能看得出来。换作过去,这版样片里的很多镜头在他标准里是不可能过关的,更别说剪进样片里送到制片人面前。
这几次的样片,虽然没有陆少珩口中那么不堪,但不是陈濯的风格,也完全没能体现出他的水平。
“他毕竟有很长时间没有再拍电影了,我只是想再给他一点时间慢慢调整,先找回点感觉,其他事接下来再说也不迟。”
王文宇笑得一脸敦厚,连陆少珩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回想起陆少珩这两天的反应,他无奈地说道:“陆总这性子也忒急了,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逼。”
蒋小博虽然看不惯陆少珩的行事风格,但不得不认同,因为陈濯的症结不是靠时间就可以慢慢解决的。
他的心里砌上了一堵墙,需要先用蛮力推倒,才能迈得过去。
蒋小博看了眼陈濯离去的方向,说:“快四年过去了,自从白颉死后,他就一直都是这样。”
白颉是陈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也是他的御用摄影师,自大学时起,陈濯拍摄的所有影片都是由白颉掌镜。
就在陈濯拍摄第三部电影的时候,白颉在剧组中去世,留下了远在美国的妻子和不到一岁的女儿。
白颉刚过世的那年,陈濯还能勉强继续拍片,但随着心境的变化,之后的两部影片遭遇了巨大的滑铁卢,在铺天盖地的谩骂嘲讽中,他顺势离开台前,彻底转到了幕后。
白颉的死给陈濯带来了太大的打击,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没法站在摄影机前。
王文宇环视了一周,见四下没有外人,问蒋小博:“白颉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颉是业内著名的摄影师,从业以来创作出不少优秀作品,更是得奖无数,他的骤然离世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外界只知道他是在一次拍摄中因为影棚发生火灾身亡,其中的具体原因,所有知情人都讳莫如深。
外界也有不少传闻,但就算是王文宇,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对于王文宇,蒋小博没什么好隐瞒的,缓缓开口说道:“四年前,陈濯开始拍摄他的第三部电影《长路》。”